最浪漫的夜晚

第263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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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并非一个赏月的好日子。苏轼见月色入户，或以为实在难得，而更可能的是被贬黄州的日子里，苦闷还是大过了闲乐。总之，他“欣然起行”。

80多个字，全然不在“夜游”上做文章，也不在“月色”上下功夫，而是像写一篇寻常的日记，普普通通的“记录”了这样一个普通的夜晚。就连写景，也惜字如金，侧写月色，万一读者想象力不足，这点景物描写怕也会错过。若是联系写作背景，多少能生出一些“深刻”，豁达乐观之类总是会有的。

好文章到底好在哪里，众说纷纭，专业的赏析更是层出不穷。我以为，对任何一个普通读者，好文章的“好”就在于它“写到了心坎上”。除此以外，更高级的理解有无皆可，有便是锦上添花，无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过去，我给学生讲此篇，愿意说“我们的生命中是否也会有一个张怀民”，即“人生难得一知己”。为何？“怀民亦未寝”一句足矣。苏轼无睡意，张怀民同样如此，仿佛那个夜晚，怀民就在等待苏轼似的。

若稍稍留意张怀民这个人，便知他也是一个贬官，同样被贬黄州，而时间恰好是元丰六年。此时的苏轼同样被贬黄州，只是早了张怀民四年。

这么看，十月十二日夜，苏轼所谓“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是再自然不过了。二人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早来黄州四年的苏轼，或许更懂得贬官内心的痛苦，尤其像他这样的大人物，从高高的位置上跌落下来，如何排遣这份痛苦想必对他而言早已不新鲜了。张怀民呢，历史上生卒年不详，只做过主簿类的小官，可以说名不见经传。然而就在十月十二日那晚，那个享誉华夏的文豪叩响了承天寺的大门，他为这个初来乍到的同道中人送来了一个最浪漫的夜晚。

浪漫时刻总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能发生。试想，若是那晚张怀民有事外出了呢？或者他睡觉特死，任苏轼怎样敲门都敲不醒呢？又或者张怀民被敲醒了，却天生起床气，给咱们的苏轼摆脸子说“老子不想去”呢？

总之，有一万种可能让那个最浪漫的夜晚泡汤，却阻挡不住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具备后的“perfect”。“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苏轼没有记录他们交谈了什么，或许根本没有必要说什么闲话。只是寥寥几句，便携手赏月去了。

“怀民，睡了吗？”

“呦，子瞻，你怎么来了？”

“睡不着，今晚月色很美，要不一起……”

“走着！”

二人步入中庭。

“怀民，你看！”

“我靠！”

“嗯，真的我靠！”

曾经有那么一瞬，时间定格在938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寻常的夜色因为苏轼和张怀民，从此不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