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的腹泻》（—）带来的思考

《致命的腹泻》（一）反响比较大，大家也提出不少问题，本案初看起来是一例普通的腹泻病例，怎么也不会想到是一件刑事案件，它给我们带来那些经验、教训和思考？

一、死因

该例病例死因非常明确，法医尸体解剖的结果为雷公藤中毒致死，至于为什么会中毒，是法律事，让警察去调查，不想多讨论，我想大家应该可以理解；

二、雷公藤中毒早期怎么识别？

雷公藤，又叫黄藤、黄腊藤、菜虫药、红药、水莽草（见图）、雷公藤属植物雷公藤的根，藤本灌木，主产于福建、浙江、安徽、河南等地。生于背阴多湿的山坡、山谷、溪边灌木丛中。喜较为阴凉的山坡，以偏酸性、土层深厚的砂质土或黄壤土最宜生长。味苦、辛，性凉，大毒。归肝、肾经。功效祛风除湿、通络止痛、消肿止痛、解毒杀虫。用于湿热结节、癌瘤积毒，临床上用其治疗麻风反应、类风湿性关节炎等，有抗肿瘤、抗炎等作用。但其有大毒，应须谨慎。

雷公藤是治疗系统性红斑痕疮主要药物之一，该植物经过加工后，一般不会引起严重毒副作用，但它的中毒量与治疗量还是比较接近的，我们在临床上感到，如果系统性红斑痕疮患者出现不明原因的腹泻（但腹泻次数不会很多），要当心中毒或过量，我们已遇到多例因为系统性痕疮住院病人，出现腹泻后不久出现突然死亡病例，所以对系统性痕疮病人，一旦出现腹泻一定要非常警惕！再提醒大家一下，对有系统性痕疮病人，如果出现不明原因腹泻，要怀疑有雷公藤中毒的可能，随时有发生猝死可能，一定要高度重视！有了这点认识有不难理解，为什么当主管医生那句不经意的嘀咕，让我会立即想到谋杀的可能。

三、经验和教训

如果本例不了解这例病人的夫妻关系，我们还会想到中毒吗？难，真的很难，虽然我多次在各种场合反复强调：对临床很难解释的病情或临床表现一定不能除外中毒，但这例我自己开始也没有想到。

四、对不明原因的死亡要不要立法做尸体解剖？

这是一个争论多年的问题，如果这例病例没有做尸体解剖，大家可以想象后果会怎么样，医院的赔偿，医生扣奖金，主管医师职称受到影响，真的会非常惨；在临床工作中，还有多少医生因为死因不明，医师或医院背上黑锅？从此身败名裂，或一个非常优秀的医师从此就结束医学生涯？强烈要求立法，对不明原因的死亡病例，必须做尸体解剖！

五、雷公藤是一种中药，中药也一定会发生中毒的，千万不要轻信中药无毒的假设。

附急诊医师值班日志六<致命的腹泻>>(一)

《致命的腹泻》

腹泻对老百姓来说就跟感冒一样，再普通不过了。谁一年到头没个一两次拉肚子？所以，腹泻几乎人人都会自行诊断，无非是大便次数变多，便稀，有时伴有点腹痛。

腹泻在我们这个东海之滨的海边城市更为常见，特别是在夏季，外地游客来宁波，怎能抵挡住活龙活现、鲜美无比的东海海鲜的诱惑呢？再说阿拉宁波人特别好客，餐桌上不要说全是海鲜，至少也得上八盆十盆海鲜吧，客人尽兴之余，因为胃肠道不适应，往往到晚上十点左右，医院急诊科总会遇到一波外地游客因腹泻而就诊的高峰，开点药，或输点液体就可以搞定！但在我们认为司空见惯腹泻中，有时会的潜伏着巨大危险，一不小心麻烦就会悄悄找上急诊科医师。

那也是在初夏的一个下午，一位36岁女士，看上去气质不错，因为腹泻5～6次，在单位同事陪同下，快下班时来医院急诊科就诊，没有明显发热等其它不适，大便为稀便，没有粘液脓血等，以往有系统性红斑狼疮史，现在病情稳定，没有其它疾病史，自用黄连素后症状不见好转，感到特别累,想来输点液。

该病人是一家大银行的中高层干部，社会关系较丰富，经熟人介绍，向接诊医生提出住院的请求，恰好消化科床位不紧张，就顺水推舟,给她安排了床位。

谁也没有想到，死神突然降临！第二天早晨6点多,病房里开始忙碌起来。突然病房里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叫，医生护士飞奔过去,发现昨天傍晚刚刚入院的这位腹泻患者躺在床上，心跳呼吸停止，隔壁床的患者们惊呆了。医生护士马不停蹄实施抢救：心外按压、人工呼吸、气管插管……然而，无论怎么努力，三个多小时的抢救也依然没能挽回患者年轻的生命。

　　这下可不得了，病房早聚集大量的家属,情绪非常激动,哭声、骂声不断，还有说，你们医院水平这么差，什么三甲医院，连小小的腹泻都不会看，还有更难听的话；但换位想一想，病人家属的冤气是不是有合理的地方，一个只有三十多岁的女士，只有5～6次腹泻，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暴死了，能不气吗？但作为医务人员，自己也不敢相信，也感到非常痛苦、迷茫和恐惧，我想，这时医务人员心中的巨大压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每一个医务人员，一辈子从医生涯过得经过这样无数次的考验！你如果没有这种承受能力，没有坚定的信念，劝你不要从事临床医疗，否则你成不了一个合格的医务人员。

大家知道，一个银行的中高层干部，一年收入至少有百万左右吧？况且这么年青，对一个家庭来说可以说是一个灭顶之灾，面对这个结局，不能总是可惜啊痛苦啊，问题总是要解决的，问题究意出在那里？病人家属想知道，医务人员更想知道；医院领导非常重视，中午就组织了全院的专家进行专题讨论。说实在的，由于患者入院不到十二小时，资料尚不完善。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无论专家们怎么努力寻找线索，却始终没有可以让人信服的结果。大家感到非常无助，就在讨论准备结束起身时，就在讨论准备结束时，主管医师不经意说了一句：他们俩夫妻关系好像不太好。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下意识大喊一句：有了！在座的专家们狐疑地望着我。“我怀疑他杀，我们一定要坚持尸体解剖。”我坚定地说。经过与家属的反复沟通，最终同意了尸体解剖。一周后，结果出来了，结论：大量中药雷公藤致死（注：雷公藤的有毒成分对胃肠道有强烈刺激作用，可引起胃肠粘膜充血、水肿、坏死，中毒者可出现腹痛、腹泻等症状）。

如果不是主管医生那句不经意的嘀咕，如果没有做尸体解剖，不仅患者的冤屈得不到洗刷，医院面临的也不仅是经济上的巨额赔偿，还有永远无法弥补的声誉损害。

一个小小的腹泻里潜藏着巨大的危险，让我们深知：行医，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