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高薪 迷上“黑货”

这里是吉林省肿瘤医院。2008年的一天，一位老人正准备接受乳腺癌的切除手术。在手术车被推进手术室的同时，老人的儿子王胜正急匆匆地从成都向医院赶来。手术已经进行了三个多小时了，王胜还没有到，王胜的妻子一直守在手术室门外。 吕春雨：当时脑袋一片空白，基本上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就是懵了，像是懵了似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我们除了王胜以外，我们都到场了，好多人，还有好多亲属都过来，那个手术时间大概做了几个钟头。 王胜一刻不停地往回赶，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次探望母亲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在医院护理母亲的时候，王胜发现了一个商机。从此之后，他放弃了年薪20万元的工作，在老家开始做起了一个大家几乎都没见过的生意，两年之后，凭借这个生意，王胜每年就可以净赚到上百万元。 这里是吉林省公主岭市双龙镇泉眼河村，王胜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中专毕业之后到南方打工，凭着自己的聪明和勤奋，年薪达到了20万元。 费千武：他是我们几个大区的大区经理，销售的大区经理，他手下有几十人。年年是我们的销售标兵。第一名，连续三年都拿到第一名。 王成：有钱人和没钱人是有区别的。 记者：有啥区别？ 王成：穿戴，衣食住行吧，人家有车我们都骑摩托。 王胜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母亲平时最疼小儿子。王胜在身边，是对母亲最好的安慰。 记者：当时是不是就听儿子的话？ 苏久荣：就儿子能整了我，别人谁也整不了。 王胜：我说什么话，她基本上没有反驳的，特别包括她化疗期间那么痛苦，化到第二个疗，第三个疗的时候，她都不想化了，我说不行，这个疗必须得化。 为了尽孝心，王胜放下了南方的高薪工作，请长假在家护理母亲。怎么才能尽量减轻母亲的痛苦，尽快恢复健康呢？除了医院的治疗，饮食也得多注意，王胜到处打听，吃什么能对母亲的身体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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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胜：大夫闲聊的时候，他说吃点这个高纤维的东西，还有吃点深颜色的黑色农产品这方面的东西。促进体内排毒，她吃进去高纤维的东西，促进肠胃蠕动，把体内的垃圾排出体外。 王胜知道医生所说的深颜色的农产品，就是黑地瓜、黑土豆之类的东西。王胜到处去找黑地瓜和黑土豆，但是他跑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 王胜：这类东西我以前在南方的时候，我真看到过这东西，我就以为东北这个超市也会有，我就上宾馆和超市去找。去找了一圈，东北根本就没有，我还打电话问沈阳和哈尔滨的朋友，也说没有。我就觉得这肯定是个大商机。 如果买不到，就有大商机，王胜之所以做出这个判断，是因为他在南方做销售的时候听老师说过的一段小故事。 王胜：市场没有的东西就等于说没有人在做，就像有两个业务员到国外去推销鞋，这个国家根本就是所有人都不穿鞋，第一个业务员去了，然后他马上就回来跟老板说，这个国家根本没有市场，因为所有人都不穿鞋，第二个业务员去了，回来跟老板说，这个国家的市场非常大，因为他们都不穿鞋，咱们要他们的做法，都穿了这个市场就相当大了。 记者：你就要做第二个业务员？ 王胜：对，我就要做第二个业务员。 就是这个小故事让王胜隐隐地感觉到有了赚钱的机会。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王胜到吉林省农业科学院，找到了植物保护研究所的李红咨询。 李红：在全国来说，南方即使有种黑色农作物的，也不是说很大，在当时东北地区基本上是没有的，有种的就是说供给自己家吃的，不是说到市场上去交易的这种。 经过考察，王胜坚定了信心，他马上去山东买了一些种薯回来，在自家火炕上育起种苗来。 王胜：就放在炕头上，进行育苗，在炕头铺一层薄薄的沙土以后，摊平，铺薄薄一层，把这个种薯就这么一个挨一个地摆上，中间隔一公分左右摆上。 记者：你怎么知道这个方法的？ 王胜：这个是根据当地老百姓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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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胜上学的时候学的就是农学专业，别看前几年一直做销售工作，这点事情还是难不倒他。 王胜：一个是说咱是农村人，第二咱还学过这个，在土地管理方面，还有农田管理方面，认为自己应该没啥问题。 原来总也不着家的王胜天天在地里忙来忙去，村子本来就不大，王胜这样的行为引起了村民的注意，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传言。 张凤权：是不是你在南方拉外债了，你要拉债了，你还是咋的了，你说你挣到钱了，我们谁看着了。 王成：最主要就是说在外边混不下去了，才被迫回到家里。 王胜：就说这小子肯定在外面出啥问题了，要不以前在外面做那么好，不可能回来，回来干呆着，肯定躲什么事，躲什么难，天天议论这个。 村民们的流言蜚语，王胜根本就不在意。因为他一直都有创业的想法，就是没找到合适的项目，在护理母亲的时候偶然发现了紫薯的市场空白，恰巧自己又是学农学专业的，对农业比较熟悉，王胜当然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就算不成，重新再找工作也不是什么难事。在母亲病情稳定之后，王胜正式辞掉了工作，全身心地准备创业的事情。但是父亲坚决反对儿子冒然辞职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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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金龙：当时我就哎呀一声，我说哎呀，这可不行，我这岁数，60多岁了，虽然不算太大也不算小，别说你这个黑地瓜我没见过，听说都没听说过。 王胜：他认为他花挺多钱，供你念书，给你供出去了，然后你就回家种地，你不是打他脸面吗。 王胜认准了紫薯是市场的盲点，如果自己弥补了这个市场盲点就可以赚大钱，但也就是因为这个判断给王胜之后的创业之路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记者：这么紫啊？ 王胜：对。 记者：熟了之后也是这么紫吗？ 王胜：熟了之后比这还紫，真正熟了以后这层白的就一点没有了，它只不过从这些地方往出冒白浆，就是淀粉。 这些就是紫薯。紫薯又叫黑薯，薯肉呈紫色或深紫色。2008年9月，经过王胜的精心种植，自家的十几亩地一共收获了两万多公斤紫薯。王胜迫不急待的把这些紫薯装了一大车运到农贸市场去销售。 王胜：来的头两天基本上是无人问津，我心里面也哇凉哇凉的，因为这5万多斤地瓜放在车上，还有停车费，人工费，基本上没有人问，我当初以为是不是没人要，或者扔了。 王胜本来还认为紫薯会在市场上来一个惊艳的亮相，随后被一抢而空，没料想现实竟然这样冷清，难道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 王胜：如果这5万多斤地瓜卖不出去的话，因为前期投入种苗那么多钱就全扔了，然后还有一年的辛苦钱就全没了。最重要的是以后还干什么，还从事什么，都比较茫然。 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无人问津的紫薯到了第三天的时候，突然来了大客户。 王胜：他一下子拿2000斤，他当时把咱们的电话什么的也要去了，问能不能长期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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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那个大客户就是经营酒店的路云峰。 路云峰：直接价格就降下来了，那时候十多元钱，20多元钱，30元钱，包括30元钱一公斤我们都买过。 王胜：宾馆和酒店，他们当时跟我说他们从南方空运过来。 王胜没敢叫太高的价钱，一公斤只卖十元钱。接着又来了几个像路云峰那样的大客户，一周之内，两万多公斤紫薯一销而空。这让王胜更加确信自已的判断，那就是弥补市场的盲点肯定可以赚大钱。但是接下来这个决定，让王胜离那个巨大的危机越来越近了。 紫薯的种植成本和普通红薯差不多，卖价却至少可以高上四五倍。王胜立刻回家准备扩大种植面积。他拿出所有积蓄加上东拼西凑的五六十万，一共是130万元，承包了60亩地，着手建起了紫薯种植基地。按照王胜的预期，这些投资两三年之后肯定就能回本。当时种植基地的房子还没有建好，王胜和妻子只能住在一个简易的帐篷里面。这个帐篷现在还在他的种植基地上，农忙的时候可以歇歇脚。 王胜：这个就是当初咱们建基地的时候，我在这个帐篷里面住，全是寒风，春天春风入骨，晚上帐篷四处漏风，再加上刮这个布条子啪啪响，刮得浑身骨缝特别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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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春雨：当时就是冷得我们那时候穿的都是棉袄棉裤，然后我那个棉袄还戴着帽子的，外面还穿个军用大衣，后来给我俩冻得吧，干脆围着地一圈一圈，冷得受不了就跑两圈。 白天干活，晚上就住在这个四处漏风的小帐篷里，一住就是一个半月。基地建设的事情特别多，正在王胜为缺少人手帮忙而发愁的时候。父亲坐着早班车从家来到他的基地，在这之前，父子俩已经有半年没有说过话了。 王胜：我们爷俩基本上有半年处于这个冷战状态，他也不跟我说话，我也不跟他说话。 王金龙：爷俩你也不跟我说话，我也不跟他说话，在饭桌上，反正是他上桌我还就不上桌。 虽然不说话，但是父亲一直在心里牵挂着儿子。 王金龙：也晒得很黑，也瘦了，这心里别说那个难受劲儿了，咱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心想儿子干点事业就这样。 这是个柴油机，王胜的基地就靠它发电。一天，王胜和父亲正一起摇动柴油机发电，意外却发生了，柴油机的摇把突然飞了出来。 王胜：父亲看要打着我了，他一把把我推出来了，打着他自己的手脖子上了。就这个位置，里面碎骨头，都支起来了，这地方都支个包。 王金龙：当时这个摇把子就反转了，打我手上了。拳头那么高，能看到两三个骨头茬子。 王胜：当时把他疼得嗷嗷喊。疼了有五六分钟，然后马上让我扶他上厕所，大小便都失禁了。 王胜马上把父亲送进了医院，医生说这种情况必须马上手术，否则可能会落下终身残疾。可是父亲却说什么都不同意。 王胜：他就说不做，我这么大岁数也不想动刀子。 王金龙：我说啥也不做，你让我做我也不做，就是你说给大夫请来，让我做手术，那我就马上出院。当时虽然打在我的胳膊上，但是我心里是高兴的，为啥高兴，我想这要打在我儿子手上或是哪里，那我心疼得更了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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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休养之后一直留在基地帮忙，这也让王胜能顺利渡过那段艰难的日子。这时候有人主动找上门来想和王胜谈合作。但是王胜认为自己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没必要与其它公司合作，并且自己早就想好了下一步该做什么。 王胜的下一步工作就是发动农户，成立一个紫薯种植合作社，这样可以扩大种植面积，形成规模效应。可是发动农户种植紫薯可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因为当时大家对紫薯还不太认识。 孙景毓：听说过，但是不知道产量啥样，效益啥样。 单振达：王胜说一亩地紫薯就相当于苞米效益的5倍，所以我当时没怎么相信。 张广顺：家里当时也怀着不相信的态度。就是有点对这个认识不上去。 王胜在农户那里碰了钉子，心里想有可能是自己年轻，以前在家的时间也少，所以大家不理解他的想法，最好可以得到镇政府的支持，在听到王胜的计划之后，镇党委副书记卢昌平认为这可以带动农户增收，所以非常支持他的做法。 卢昌平：从经济效益上为他们农户进行分析，一个是说从产量上，再从价格上，从整体的经济收入经济效益上为他们进行了宣传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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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政府帮农户分析紫薯的市场前景，并且王胜还答应与农户签订回收合同，负责销售。这也解除了农户的后顾之忧。2009年，加入合作社的农户达到了100多个，种植面积近千亩，产量达到两百多万公斤。上次的客户根本消化不了这么多的紫薯。因为人手不够，王胜不得不自己去跑销售，他不再把紫薯拉到农贸市场上去，而是直接奔着大的超市和酒店，上门推销。 王胜：挨家挨户进，一天走个三四十家，但是几乎没几家接受的，一天能有个两三家有意向。 记者：为什么不接受？ 王胜：因为它是个新东西，有些人不知道，知道的人毕竟是少数。 两百多万公斤紫薯如果卖不掉，两三个月就会烂掉。这样一来，自己肯定要破产，更让王胜难受的是，村里的乡亲们都是因为相信自己才开始种植紫薯的，让他们亏本，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结果。这个潜藏的巨大危机终于爆发了。 王胜感觉自己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应该慢慢开发紫薯的市场，等大家对紫薯有一定认识之后再扩大种植规模。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能做的也只有坚持。这时候在南方做销售工作的经验给了王胜巨大的帮助。被客户拒绝之后，王胜还会坚持去第二次，两次不行，就去第三次。 卞玉环：来过好多次，每次反反复复来我们家推销这个东西，那个时候感觉挺烦的，就觉得大众不一定接受这个东西，然后自己也没有信心，卖这个东西能卖到什么样的效果，肯定觉得没有底气。 王胜发现卞玉环店里红薯的用量很大，怎么让吃惯了红薯的东北老百姓接受紫薯呢？一天早晨，王胜突然来了灵感。 王胜：有一天早晨我突然一想，根据生肖，我说那个紫薯，咱们卖那个紫薯，再上加牛肉，跟生肖联系起来，就叫紫薯丑牛，我想起这个以后，我首先给她打电话，我说咱们可不可以这么做，咱们可不可以用地瓜和牛肉放到一起，这个菜名叫紫薯丑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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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肖中的子鼠和王胜种植的紫薯正好同音，所以取名紫薯丑牛。这个灵感一下子给困扰王胜的销售问题打开了突破口。饭店想要吸引顾客，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推出新的菜品。卞玉环感觉王胜的说法很可能是个不错的主意。 玉环：就是用牛肉和紫薯混着串，中间配颜色的，配口味的，洋葱，胡萝卜，还有尖椒串到一起。 这一道色香味具佳的紫薯丑牛卖得相当好。卞玉环的店是连锁经营，在全国有上百家店面，一次就向王胜订购了十多万公斤的紫薯。 记者：现在你和王胜建立长期的合作？ 卞玉环：必须的，因为我们这个东西，来的顾客有好多都是投奔这个东西来的，就是真的想尝一下，传说当中的紫薯丑牛。 很多酒店和超市拒绝王胜的紫薯，其实大多是持观望态度，怕这个新鲜事物不被大家接受。有了卞玉环的成功例子，向王胜订货的人就多了起来。 从2010年开始，王胜还抓住机会去参加一些特色农产品的展会，让更多的人能接触到紫薯，对紫薯加深印象。 王胜：现在咱们都是订单式的，春天的时候他们给咱们下订单，然后咱们根据订单逐渐把面积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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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胜的坚持让紫薯这个新鲜事物在一年之内就快速进入了市场。有了销路做保障，王胜在紫薯的基础上种起了黑花生、黑芝麻、黑土豆、黑玉米等其它黑色农产品。这些产品每年可以为王胜带来上百万元的纯利润。 傅国：因为这个黑色食品现在看市场比较受欢迎，农民种它与种现在普通苞米相比，效益比较高。 在记者去采访的时候，王胜今年的紫薯已经被预订完了，再有将近一个月就可以销售了。为了保证不出质量问题，王胜还会经常跑到地里面来看一看。 王子毅：妈妈，我帮你们找。 吕春雨：你帮我们找，你看哪有地瓜？ 王子毅：这呢，这呢，两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