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篇旧稿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两个男人能称得起风华绝代的话，我想，一个是张国荣，另一个，就是梅兰芳了。而巧的是，这两个人都成了陈凯歌影片中的重要人物：一个是《霸王别姬》中的主演，另一个则是《梅兰芳》中的主角，而陈凯歌显然在驾驭这类题材上，有着深厚而独到的功力。所以，我相信，这两部片子，应该会成为陈凯歌艺术创作中的“双璧”之作。
但这两部片子又是有着明显不同的，如果说《霸王别姬》是张扬的，那么《梅兰芳》风格则更趋于内敛，《霸王别姬》是大开，《梅兰芳》则是大阖，这也许是很多人觉得《梅兰芳》不如《霸王别姬》的原因，但这也难怪，毕竟《霸王别姬》是虚构的故事，可以让陈凯歌自由地发挥，而梅兰芳则是真实的人物，拍他则只能是带着镣铐跳舞。但《梅兰芳》这种哀而不伤的风格，却更能让我们感受到那种平缓如水的力量，而且这也是与梅兰芳个人的气质和风格是相契合的。
卢梭说：“人生而自由，却无所不在枷锁之中”，而影片一开始就有一个重要的暗喻，那就是梅兰芳大伯戴的纸枷锁，其实这也寓示着梅兰芳的一生，注定是挣不脱这个纸枷锁的一生。纸枷锁看似只有薄薄的一层纸，但却附着着太多的东西，让你不敢也不能挣开。所以我们看黎明和余少群演的梅兰芳，都是收着的，含着的，因为他们要表现的，正是一个戴着纸枷锁的梅兰芳。很多人看完影片后，都批评黎明的表演太中规中矩，其实，那是因为梅兰芳本人就是这样中规中矩的，我们不能指望黎明把梅兰芳演成程蝶衣。
据说时人评说，“男子皆欲娶兰芳以为妻，女子皆欲嫁兰芳以为妇”，这样一个颠倒红尘、流芳百世的人物，想要刻画好他谈何容易。而《梅兰芳》只是截取了梅兰芳一生中的三个片段：青年梅兰芳与十三燕的“打对台”，梅兰芳与孟小冬的情感纠葛，梅兰芳与日本人的斗智斗勇，就生动地刻画出了梅兰芳温润如玉，外柔内刚的神韵。
记得《围城》中有这样一个情节，孙柔嘉在吸水墨水纸板的空白上，画一张红嘴，相去一寸许画十个尖而长的红点，五个一组，代表指甲，说“这就是汪太太的——提纲。”陈凯歌抓住的也是梅兰芳的提纲，更注重的是对梅兰芳的写意。
至于有人质疑《梅兰芳》的历史真实性，那就让他们去看梅兰芳的纪录片去好了。王小波曾说，中国的编导把观众都变成了考据迷，但这样的考据在我看来其实无聊得很，你不能按照语言学家的标准去要求诗歌，也不能按纪录片的标准去要求艺术片。
但《梅兰芳》也有不足，《霸王别姬》是陈凯歌带着俯视的视角拍的，带着对剧中人程蝶衣的悲悯情怀，反倒让程蝶衣显得更真实可爱。而《梅兰芳》则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仰视的视角，这样的梅兰芳虽然可敬，但却让我们少了一些亲切感。而且，整部剧更偏重的是梅兰芳的感情纠葛和爱国情怀，而对于他的戏曲成就处理得就有些弱了。我们很难想象，谈梅兰芳，能够不谈他的《霸王别姬》和《贵妃醉酒》。
其实我觉得拍《梅兰芳》，其实对陈凯歌本人也应该有所启发。梅兰芳一生追求戏曲改革，但他主张的却是“移步不换形”，摸索出的是一条符合自己风格的路。而陈凯歌当初走火入魔地拍《无极》，就是没有找准自己的定位。你能想象出一个演张飞的梅兰芳吗？而《无极》就是这样的无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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