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恩
十世不足偿
半个月前,堂哥家入伙,爸爸去庆贺。
许是路上颠簸,许是宴上喝了酒,当天晚上,爸爸膀胱酸胀如刺,跑了十几次厕所,丝毫憋不出尿,眼球熬得通红,身上的汗毛都竖起了。
堂哥连夜驱车送爸爸入院,挂了号,拍了片,医生说是体内的结石堵住了尿道口,如不手术处理,往后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当时已经年二十八,医生建议我们年后再来。就这样,我们在忐忑中,度过了一个春节。
初八,上班的第一天。
我们带爸爸去了医院,做了CT、X光、验血,确认是肾结石无疑。但石头之巨大,却超乎了我们的想象:直径6厘米!如同我儿子的拳头一般大小!
从拍片结果看,一个大石头塞满了肾脏,四周还延伸出许多长条状的小石头,如同鹿角一般,往肾脏更深处扩张。
这个石头,在爸爸体内生长了十年。
早在十年前,爸爸就知道结石的存在。当时正是家庭负累最重的时候,我上大学,妹妹念初中,爸妈每天最愁的,就是钱钱钱。
治病不仅要花钱,还要耽误工时,手术费、误工费、营养费,光是想想都心痛。于是,他们采取了最通用最省事的方法:拖。
这一拖,就是十年。
肾结石不发作是没有知觉的,拖到爸妈都快忘了它的存在,拖到石头悄悄地在体内长到了六厘米,才有了开头那惊魂的一夜。
手术把石头取出来,足足手掌一握的分量。
我背过脸去悄悄红了眼,那一握,都是我的愧疚和不孝。
平心而论,这两年我赚了一点钱。
从去年开始,我就一直催爸妈去医院检查,但他们就是不愿去。哪怕子女大了,不需要负担了,他们想的依旧是,为我省一点钱。
他们总会帮我算账,每月房贷多少,要养孩子要养车,公司还刚起步要投入……
就这样,这病一天天拖了下来。
我该万幸,结石虽然让爸爸遭了罪,但好歹治疗不难,倘若引起了其他病变,我岂非终生都难以原谅自己——为什么当初没强行带他们去医院?
病房陪护的这几天,也当真听到了这样的事。
隔壁床的大爷,今年64岁,入院那天,我跟他打招呼,问他什么病。
他说:“住在这里的,都是肾脏问题。”
我以为他也是普通的结石,就问道:“您那个会痛吗?”
他说:“痛啊,以前痛了就吃点药,一拖就好几年,现在吃药没用了,才过来看。”
大约天下父母都一样,病了,痛了,最先想到的总是拖一拖,吃点药,扛过去就好了。
就像早段时间,刷爆朋友圈的那篇《流感下的北京中年》,谁都不相信,一个感冒能致命,谁都以为,自己的身体素质,能够完好地挺过去。
但遗憾的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的幸运。
隔壁床的大爷,并不是简单的结石。他的两侧肾脏严重积水,已经接近极限,医生会诊过后给出的意见是,手术风险极大,而且费用很高,就算要做,也要转去省会城市大医院。
第四天一大早,天还蒙蒙灰,大爷的妻子就开始收拾行李。
他们商量了,不治了。
临走前,大娘给大爷打包了早饭,两个包子,一碗白粥。
大爷嘟嘟囔囔地说:“你又浪费这钱干嘛,不是说了我不吃吗?”
“爸妈的病不用治,拖一拖就好了。”
不知道大家对这句话耳熟吗,从小到大,我听过无数次。
他们拖好了感冒,拖好了过敏,拖好了胃痛,拖好了肩周炎,拖好了可以拖的一切病。
从前是怕花钱,现在钱不是问题了,他们却又怕麻烦我。
不知道为什么,爸妈总觉得,让我花时间为他们做点什么,就是对我的叨扰和麻烦。
手术之前,医生说让家属去献血,以备手术过程要输血。
当天下午,老公就去了。妈妈知道后,在微信上跟我说:“爸爸的病,麻烦你们了。”
术后第二天,爸爸肚子鼓胀,疼得冷汗直冒,伤口渗血越来越多,插了胃管后,胃粘膜出血直往管里倒。
当晚我在医院陪护,妈妈再三跟我说:“你明天还要工作,今晚不能休息,实在太辛苦你了。”
他们生怕麻烦我,生怕成为我的负累。年纪越大,越是如此。
只是妈妈不知道,她的每一句麻烦了,都让我心生愧意。相比于十月怀胎和二十几年的生养之恩,我为他们花的那点时间和精力,又算得了什么呢?
父母之恩,十世不足偿。
在此也想提醒大家,如果父母的身体不舒服,请千万不要任由他们拖下去,劝着扛着背着,也要送他们上医院检查。
这几天在病房所见所闻,实在惊心动魄。
世上最不可等的,就是尽孝。
最后,我要讲标题的故事。
那是好几年前,外公已经去世了,外婆住在小姨家里。
一天深夜,外婆突发心绞痛,痛得肢体都蜷缩了,牙根死死地咬紧。
彼时大概三、四点钟,小姨和姨丈正在熟睡。
外婆不忍吵醒他们,就一点点熬着,熬着,一直熬到天蒙蒙亮,才给隔壁房间的小姨打电话。
小姨吓死半死,急忙送外婆去医院,一路上泪雨滂沱,哭得喘不过气来:“妈,你要是真出事了,我得活活愧疚死啊!”
外婆却说:“你白天辛苦,我想让你多睡会。”
天下父母心,闻之涕泪流。
只是爸妈啊,你们为我们付出了一辈子,现在,该轮到我们来照顾你们了呀!
求求你们,别让子女留下遗憾,更别让子女留下悔恨。
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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