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铖讲堂】一文看尽大明水师主力战舰——福船的前世今生

十五世纪初，中国著名航海家郑和曾经七下西洋，航线划过亚洲到达非洲，堪称人类航海史上的空前壮举，然而或许你不知道，郑和的航海伟业离不开一个“宝物”的加持，就是当时世界上最优秀的远航船只——福船。

福船的由来

位于天津的国家海洋博物馆内复原了宋元福船模型，总长27.8米，型宽8.6米，型深3.4米，设计吃水2.36米，再现了水密隔舱、多重板和鱼鳞式搭接的传统技艺与结构形式，不仅生动还原了昔日福船情形，也体现出较好的展示和观赏效果。

福船因在福建沿海建造而得名，是一种尖底木质帆船，作为主要航行于浙江南部、福建及广东东部一带洋面的海洋木帆船，“上平如衡，下侧如刃”，具有底尖、上阔、首昂口张、尾部高耸的船型特点，且有多层底板、水密隔舱的设计。

福建造船业历史悠久，福建在《山海经》中有“闽在海中”的称谓，后世闽越人“习于水斗，便于用舟”（《汉书·严助传》）。在武夷山城村闽越国故城遗址中发现大批斧、锛、凿等铁制品，先进的手工工具使用无疑可促进当时造船业的发展。东汉时期“旧交趾七郡贡献转运，皆从东冶，泛海而至……于是夷通，至今遂为常路”。

福建泉州自古以来就是十分优良的海港，在古代的时候，这里是中国航海贸易最为繁盛的地方，也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这里有着十分悠久的航海文化，许多泉州人都和大海有着不解之缘。

不久前，一则有关古船复原的新闻就引爆了网络，在福建泉州，一批手工匠人成功制作出了一艘明代的福船，并且成功试航。这次成功让这种古老的海船再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之中，并且证明了古老技法的实用性。

正在试航的福船

虽然现在泉州港中停泊的都是现代轮船，但是依然有一些手工匠人们坚持用古法制作船只。由于现在人们对于木质船的需求微乎其微，因此这种行当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夕阳产业''，现在还掌握木船制作技术的手工匠人已经寥寥无几了，而且他们的年龄也都很大了。

正在制作福船的工匠

即使福建福船的制作技术在几年前被选作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甚至入选了世界非遗名录，但是年轻人依然不愿意学习这样一个几乎没有应用前景的产业。这样的情况让老一辈工匠感到十分苦恼，为了唤起人们对于传统技艺的兴趣，这些老匠人们走到一起，从去年年初就开始着手复原明代的福船。

工匠们在检查福船的防水

他们在平日里，最重要的工作是修缮木船，对于从头开始造船这些老师傅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为了成功复原福船，他们先后拆解了一百多艘老旧的船只，对于福船的结构有了更清楚的认知，之后他们才着手准备原材料，并开始组装福船。

制作中的福船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用纯手工制作的方式完成了福船的制作，这艘福船长约30米，深约2.5米，是根据明代福船按照1:1的比例复原的。在经过对船体的加固以及防水改造之后，这艘新时代的福船正式入水，并成功完成了试验航行。在航行的过程中，这艘船行驶平稳，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这不但证实了明代福船的出色性能，也展示了中国传统造船技艺的传承情况。

福船的结构特点

中国古代帆船一般被分为四大类，分别是沙船，福船，广船以及鸟船，这些船的使用地区不同，因此功能和形态也存在较大区别。

在中国古代最常见的帆船是沙船，其历史最为悠久，使用范围也最广。这种船最大的特点是它有着扁平的船底，这让其能够在浅滩地区安全行驶，而且它的稳定性也是比较好的。但是这种结构也会让沙船的速度十分缓慢，而且很难抵抗较大的风浪，不适合在深海区航行，更没有办法远航。

传统的沙船

广船是中国古代广州地区使用的帆船，其结构和沙船不同，整体上看为下窄上宽，其顶部类似于两翼，可以很好地平衡船只。这让广船能够在深水中平衡行驶，但是广船的顶部太过宽阔，让其抵御风浪的能力较为有限，因此并不适合于进行远距离航海。不过这种船都是用当地的铁力木所制成，这让其十分坚固耐用，而且经得住海水的腐蚀，是所有古代帆船中最优秀的。

广船的原材料铁力木

鸟船则是浙江地区特有的帆船种类，其结构与广船类似，不过船头会微微翘起，像是一个鸟嘴的形状，这才因此得名。人们还会在鸟船的船头上画上一条绿色的船眉，因此也被当地人叫做绿眉毛。

浙江地区的鸟船

据传当地人之所以要将船头做成鸟嘴的形状，是因为浙江人觉得之前是一只鸟为他们的先民衔来了稻谷的种子，才让浙江成为了鱼米之乡。鸟船也是一种历史十分悠久的帆船，据说在郑和下西洋的船队中就有鸟船，这证明相对于广船，鸟船更适合于远洋航行。

福船虽然也采用了下窄上宽的结构，但是它的稳定性要好于广船和鸟船，是最适合在恶劣天气中航行的古帆船。这主要得益于福船独特的结构，它的船底要比广船更窄，在古代被描述为''下侧如刀''，这让它的高度更高，而且破浪能力有了很大提升。相较于广船加宽的船面，福船船顶加班更窄，因此在晃动后也不会失去平衡。

福船这种特殊的结构，也让福船的航行速度十分可观，不过极尖的船底让福船没有办法在浅海航行，即使要入港，也需要通过引渡船的帮助。早在宋代，福船便以“海舟以福建为上”而著称于世，史书记载，福船的甲板平整，船舷下削如刀刃，船的横断面为V型，船下设置贯通首尾的龙骨用来支撑船身，使船只更坚固，吃水更深。

福船中水密隔舱简单来说，就是用木板将整个船舱横向隔成一个个密闭而不相通的小空间，这样的好处是，首先一旦船只发生触礁等事故，船舱不至于整体进水而沉没，其次可以分类存储货物，最后安装的舱板还可以起到加固船体的作用，可谓一举三得，是充满智慧的创造。底尖上阔、龙骨厚实，多水密隔舱，首尖尾宽两头翘，这样的结构大大提高了福船抵御风浪的能力和远航安全性能。

国家海洋博物馆福船水密隔舱剖面图

那么，不同用途的福船，应该如何区分呢？ 答案是需要按“眼睛”辨认，福船的这对大眼睛叫做“龙目”，其大小形状都颇有讲究，龙骨每长一丈配龙目长四寸，渔船的眼睛往下看，意在寻找鱼群，商船的眼睛朝前看，意在识途。

明洪武五年（1372年），“命行人杨载以即位建元诏告其国，其中山王察度遣弟泰期等随载入朝，贡方物”（《明史·琉球传》），随后北山王、南山王亦向明朝进贡，琉球各国与明朝正式结成朝贡关系。每次册封使出访均要在福建招募民间商船临时做为册封舟，福州闽江的南台岛建造册封舟。当时及之后册封舟多以福船改造而成，册封舟一般有两到三层尾楼，上层住官员，中层供奉天妃以护佑航行顺利。

国家海洋博物馆中展示的封舟模型

郑和下西洋的船队途经太平洋、印度洋，直至波斯湾和东非沿岸等深水海域，亦就便征用福船。《明实录》载永乐元年五月辛巳“命福建都司造海船一百三十七艘”，永乐二年正月癸亥“将遣使西洋诸国，命福建造船五艘。”福船成为郑和七下西洋的幕后功臣，同时也写下了中国造船史的辉煌篇章。

应用于军事

福船虽然诞生于宋元时期，但是其真正兴盛的时期则是明朝。明嘉靖时期倭患侵扰我国东南沿海地区，福船被有意识地改造成战船，整体船型也往痩窄轻便的方向发展。

戚继光等名将先是在陆战中战胜了倭寇，但是如果不将近海上的日本船只肃清，那么沿海地区就要一直面临他们的威胁针对这种情况，戚继光开始组建地方海军与倭寇作战。当时他们先是试验了船体最为坚固的广船。这种战船虽然能够依靠撞见对敌船造成极大的伤害，但是它的平衡性并不理想，因此在使用火器之后，经常会影响船只的正常行驶，在恶劣天气中，甚至几乎不能使用火炮，这让它的威慑力大打折扣。

戚继光总结与倭寇海战的经验说：“福船高大如城，非人力可驱，全仗风势。倭船自来矮小，如我之小苍船，故福船乘风下压，如车碾蝗螂，斗船而不斗人力，是以每每取胜。”可见居高临下、有坚强的冲击装置是福船取胜的关键。由于采用双舵设计，福船在浅海和深海都进退自如。

戚继光在《纪效新书·福船说》中对福船的评价

明代南海水军装备的福船船高如楼，尖底上阔，首尾高昂，两侧有护板。全船分四层，下层装土石压舱，二层住士兵，三层是主要操作场所，上层是作战场所。

和广船相比，福船则仿佛是为海战量身定制的战船。首先福船和广船的大小相似，远远大于倭寇的船只，能够在海战中依靠碰撞对敌人造成伤害。而且福船的船体更高，更有利于持有火器的士兵在甲板上自上而下射击，能够给倭寇造成更大的伤害。最重要的是，福船在极端天气下，依然能够保持不俗的航行状态，这让福船的适应性更强。

而且相对于广船，福船在开炮的时候，并不会产生太大的摇晃，即使出现轻微的倾斜，也能够很快恢复到正常的状态，这对于海战来说是十分关键的。与此同时制作福船的材料松杉，也比铁力木更加常见，在福船受损后，很快就能得到妥善的维修与养护，这可以让抗倭海军舰队一直保持战斗力，这些优点都是广船和其他帆船所不具备的。

因此在戚继光等人组建的抗倭海军中，福船成为了最主要的船只，这种经过改造，被用于海战的福船也被人们成为大福船。其大小和这次泉州工匠复原的船只类似，长度约为三十米，不过其高度则更高，其船体被改造为四层。最底层为压舱石，上面是淡水柜，用来储藏淡水。第三层是士兵们休息的地方，最上面则是露台，上边安装有红夷大炮，佛郎机炮，迅雷炮等大型火器，还有火铳若干，能容百人。底尖上阔中为四层，最下实土石，次寝息所，次左右六门，中置水柜，扬帆炊爨皆在是。最上如露台，穴梯而登，傍设翼板，可凭以战。矢石火器皆伏发，可顺风行。

这种经过改装的福船保留了高机动性的特点，还拥有十分强大的火力，是明军与倭寇作战时的海上利器，正是在这些船只的帮助下，福建沿海的百姓才终于赶走了倭寇，保证了海域的安宁。

大福船模型

军用福船的划分

根据明朝天启年间《武备志》“战船”篇记载，当时福船由大到小一共分为六个型号。

一号福船：型号较大，吃水较深，可达6.6米。机动性能不好，全仗顺风顺潮，难以单独使用。

二号福船：较一号稍小，但形体相似，船底狭窄，船面宽阔，吃水约3.5米。船上有楼三层，其旁设护板，交战时人倚护板，而矢火炮向下投掷，给仰攻之敌以巨大杀伤。

三号名哨船：又名草撇船，两旁钉竹皮，用于攻战、追击。

四号名冬船：也叫海沧船，其形制、性能与哨船相似，风小时亦可行驶，两旁不钉竹皮。

五号名开浪船：又称鸟船。其头尖，不管风向、潮汐、顺逆都能行驶。

六号名快船：形体与鸟船相似，体型更小。

结语

福船相对于其他种类的帆船，其船体更高，船底更尖，因此其在面对极端天气的时候有更加出色的表现，而且能够在顺风情况下达到更高的航速，这在海战中都是十分重要的优势。再加上其材料便宜，便于修理，因此被戚继光等将领选作抗倭战船。他们在这些战船上加装了大量的火器，在与倭寇作战的时候取得了不错的效果，是肃清倭寇的重要功臣。

泉州工匠们复原古船的做法，能够让我们重新认识到古代造船技术的魅力，而且他们还提出了制造船模这种让传统技艺再度发光的渠道，这是我们在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传过程中的重要进步，无疑令人十分欣慰。

中国虽然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大陆国家，但是在古代的时候我们的先民们依然创造出了辉煌的航海文化。福船作为我国历史上木质远洋船舶中的佼佼者，既是中华海洋文明的传播载体，也是世界航海史上的璀璨明珠，向我们展示了高超的造船技艺，是古代劳动人民特别是福建沿海先民非凡的智慧结晶。

参考资料：

山海经[M]，北京.中华书局，2011

班固：汉书[M]，北京.中华书局，2007

张廷玉等：明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7

席龙飞著：中国古代造船史[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15

刘义杰.福船源流考[J].海交史研究,2016,（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