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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 国 往 事 ——汉密尔顿成长的土壤和种子(一)

              

(亚历山大-汉密尔顿   1755—1804


亚历山大-汉密尔顿是美国历史上的奇迹。

这位来自偏僻的西印度群岛的身份不明的私生子和孤儿,是如何一跃而成为首届美国政府中手握重权的政治要员?在新生的美国,除了乔治·华盛顿之外,没有哪个人能像汉密尔顿一样,从1776年到1800年,一直处于美国政治的中心地位;也没有哪个人能够像他那样,跟那个时代所有的重大历史事件都有关联。他对美国的贡献,在美国的开国元勋中也很少有人能与之比肩。

汉密尔顿将宪法原则带进了日常的生活,将抽象的宪政理论融入了现实的制度。 他设计了可以平稳运转的联邦与州权分治架构及其预算体系、 国债制度、税收体系、 中央银行、海关和海岸警卫队,并且做了大量的工作来证明这些制度的合理性。再没有哪个美国开国元勋能够像他那样对美国未来的政治、军事和经济有着如此清晰 的洞察力,也没有哪个开国元勋能够像他那样,将这些机制整合在一起,使这片土地真正凝聚成了一个国家。

可以说,今天的美国,就是按照二百多年前汉密尔顿设计的蓝图在运转着。尽管在当时,因为这幅蓝图,新生的美国几乎进行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残酷较量。

然而,在美国的历史上,没有哪个政治人物像汉密尔顿那样饱受争议支持他的人热情地讴歌他, 反对他的人恶毒地咒骂他。但是很少有人能够真正了解汉密尔顿,尤其是对他那段在西印度群岛上的生活。

对于他的私生活,汉密尔顿是出了名的守口如瓶,对他那段不堪回首的在西印度群岛度过的少年时代,汉密尔顿更是讳莫如深。虽然人们可以理解,在美国的开国元勋中,没有一个人像汉密尔顿那样,在整个青少年时代,都被耻辱与不幸紧紧地缠绕着。他不愿意触动自己心灵上的伤口,更不愿因此而给攻击他的人留下口舌。

只是,这段对汉密尔顿不堪回首的青少年时代,对汉密尔顿的一生都有着深刻的影响,不管这影响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汉密尔顿的母亲蕾切尔·福塞特大约在1729年出生。蕾切尔的父亲简-福塞特医生是一位虔诚的法国的胡格诺教徒,为躲避法国的宗教迫害而逃到西印度群岛上的尼维斯岛。在小有积蓄以后,1718年与一位叫玛丽的英国女人结婚。在结婚前,他们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属于先有孩子后结婚的婚姻模式。后来他们又生了五个孩子,蕾切尔是他们的第六个孩子。因为岛上的传染病,其中五个孩子都病死了,只有两个孩子存活了下来,就是大姐和蕾切尔了。

长期以来,在当地人中间一直有传言,说蕾切尔其实有一半黑人血统,按照这种说法,汉密尔顿就可能是拥有四分之一或八分之一黑人血统的混血儿。由于当地白人与黑人的性关系相当紊乱,这种传言也不能说是空穴来风。不过,在当地,蕾切尔一直是以白人身份进行登记的。

1737年一场自然灾害彻底摧毁了尼维斯小岛的经济,也让福塞特医生的创业梦化为泡影。因为创业的失败和孩子接二连三的死去,福塞特夫妇的婚姻生活陷入了危机。不断的争吵和没有指望的生活,让年轻的玛丽不甘心在这个小岛上终其一生。在经过反复的软缠硬磨后,福塞特终于答应玛丽离开自己,但是,剥夺了她的继承权。

于是,1740年左右,玛丽就带着小女儿蕾切尔来到丹麦人控制的克罗伊岛上。这是西印度群岛上经济比较发达的一个岛屿,规模也比尼维斯岛大许多。玛丽的大女儿,蕾切尔的姐姐早两年移居到了这个岛上,事业发展得也一帆风顺。玛丽就是带着蕾切尔投奔她来的。在这里,十六岁的蕾切尔认识了她的第一任丈夫拉维恩。

这个时候,蕾切尔正是一位活力四射的美丽姑娘,而且,她又刚刚继承了父亲的一笔遗产,这使得蕾切尔成为小岛上众多青年的追逐对象。玛丽看中了雄心勃勃的拉维恩,希望他能像自己的大女婿一样,很快在这里开拓出一片天地。可是,拉维恩的运气不佳。他的那点小资本,根本无力与资本雄厚的大种植园主竞争。很快的,他不仅把自己的资本败掉了,而且连蕾切尔继承的那点遗产也赔进去了。

蕾切尔可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姑娘,虽然这时她和拉维恩已经有了一个儿子,蕾切尔还是不管不顾地离家出走了。拉维恩也很厉害,以通奸罪将蕾切尔告上法庭。根据当时丹麦的法律,如果妻子在外面通奸超过两次,并且不和丈夫同居的话,那么丈夫有权将妻子投入监狱。不过,在克罗伊岛以通奸罪被丈夫送进牢房的女人并不多,蕾切尔可能是当时的唯一。

在那个关着海盗、杀人犯以及黑人反抗者的阴暗潮湿的牢房里,蕾切尔度过了恐怖的几个月。出来后,拉维恩以为她尝到了厉害,应该回心转意了吧。然而,蕾切尔毫无悔意,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克罗伊岛。

蕾切尔做了一生中最勇敢但也是非常莽撞的决定。她的选择意味着放弃了与丈夫合法分居所能得到的种种权益,让自己变成了一个身份可疑的贱民。在不经意间, 也让此时尚未出生的汉密尔顿在将来背着“私生子”的名分来到这个世界上。

这个年轻的母亲在这一系列不幸的际遇中表现得坚强果敢,面对法庭的审判,她敢于滔滔不绝地为自己辩护。从她身上,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未来的那个任性而充满激情的汉密尔顿的样子。

后来蕾切尔结识了詹姆斯-汉密尔顿,这大概是1750年前后。

                                   

为了表明自己也出身高贵,汉密尔顿常常会炫耀说自己是苏格兰贵族的后代。“事实就是,要论家庭出身,我比这个国家绝大多数拿自己祖先说事的家伙要高贵 得多。”汉密尔顿不无骄傲地宣称。

大概从小汉密尔顿就天天听父母念叨着有关自己家族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什么“咱们家可是苏格兰的名门望族,有着贵族们才配拥有的家族徽章,还曾经拥有一座城堡” 等等。的确,汉密尔顿家的族谱确实可以完整无误地追溯到14世纪。不过,至于这位詹姆斯-汉密尔顿却是这个贵族之家的异类。

即使在詹姆斯-汉密尔顿的时代,汉密尔顿家族依然是个很兴旺的大家族。詹姆斯有兄弟姐妹一大帮,其中仅兄弟就有四个,个个都受到良好的教育,在英国也有着比较体面的职业。只有詹姆斯,几乎没有接受过任何像样的正规教育。为了挽救整个不成器的弟弟,大哥花了很多钱让他到西印度群岛学手艺做生意。结果总是一事无成,而且债台高筑。大哥悄悄地在背后为弟弟做担保,一次又一次的为他填平债务陷坑。最后,连詹姆斯本人也感到无颜再见大哥了。

18世纪50年代初,詹姆斯遇到蕾切尔的时候,他在经济上已经完全破产了。而蕾切尔此时也正经历人生中最无助的时刻。这使得他们两个人的生活轨迹颇为相似。他们都因为早些年所遭遇到的挫折而备受创伤;他们都经历了个人社会地位的急剧下降;他们都深陷财务泥潭,苦苦挣扎;他们都被排斥于西印度群岛等级森严的上层社会之外,因此都有着强烈的动机在当地为数不多的白人劳工阶层中找一个伴侣。

然而,蕾切尔和詹姆斯的结合并不合法,因为蕾切尔的婚姻还处于存续状态。他们的同居在当时只能被称为通奸。尽管他们后来生了两个儿子,但这些孩子都没有合法的身份,也只能被称为“私生子”。

虽然已经过去多年,拉维恩依然非常忌恨蕾切尔,想尽一切办法来报复她。1759年蕾切尔接到了法院的一纸判决,判决她和拉维恩离婚,而且不许蕾切尔再婚。拉维恩在诉状中控告蕾切尔是一个荡妇,多年没有履行一个妻子和母亲的责任,而且还和别人有了私生子。对于这样的荡妇,必须剥夺她再婚的权利。否则在他死后,蕾切尔的私生子就会和他合法的儿子争夺遗产。

这个判决让蕾切尔永远失去了成为“汉密尔顿夫人”的可能了,她的孩子也永远得不到合法的身份了。她在当地成为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但是,蕾切尔并没有被这纸判决所击倒。后来因为生活需要,她追随詹姆斯再次回到克罗伊岛居住的时候,面对这块曾经带着耻辱逃离的伤心之地,蕾切尔却表现得很洒脱。在街头散步的时候,蕾切尔总会身着红色或白色的裙子,头戴一顶黑丝太阳帽遮住她的面庞。这个俊俏而自信的女人希望以此能够为自己辩白,让所有的批评者都闭嘴。在这个岛上,她成功地代替詹姆斯,担当起了养家糊口的责任。

在到达这个岛上不久,詹姆斯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蕾切尔。蕾切尔默默地接受了詹姆斯的离开。于是,就像当地的居民一样,蕾切尔带着她的两个儿子住在楼上,而把一楼改成了一间专向人们出售牛肉、黄油和面粉这类食物的小卖部。就这样,蕾切尔把自己的小生活维持了下来。在那个时代,还很少有妇女,尤其是像蕾切尔这样迷人而依旧相当年轻的女人经营商店。

在人们的印象中, 汉密尔顿过人的智慧和坚定的信念是来自于他的母亲而不是 那个散漫、懒惰的父亲。 然而另一方面,父亲的苏格兰贵族血统让汉密尔顿梦想着自己并不是一个生下来就注定永远低贱的西印度群岛的私生子,而是一个隐姓埋名的贵族, 正等待着在一个大舞台上崭露头角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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