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鲜花》，瞿希贤与阎述诗

在“一二·九”北京学生运动中，特别是在随后展开的全国范围的各界人民抗日救亡运动中，产生了许多群众喜爱的救亡歌曲。《五月的鲜花》是其中的一个。

光未然

光未然与《五月的鲜花》作曲者阎述诗并不相识，也没有时空意义上的“合作”交集。“一二·九”运动的时候，光未然也没有在北平，1937年2月词作者在上海与一众热血青年学会这首歌曲。他记得冼星海、张曙满头大汗地反复指挥教唱《五月的鲜花》的场景。光未然一直希望结识曲作者，他通过作曲行的朋友打听这位阎同志却十多年没有结果。时间到了1963年，光未然突然接到北京二十六中学数学教研组的来信，告知该校教员阎述诗不幸于十一月二十四日因病逝世。光未然这才知道作曲者原来与自己同在北京，却未能谋面。阎述诗并不在艺术单位工作，而是一名优秀的中学数学教员。有文章认为，阎述诗当时已经是北京市特级教师，又有政协委员的身份，如果他想去找光未然，一定有渠道的，但是他没这么做。

阎述诗，图源见水印

阎述诗先生1905年2月出生在沈阳的一个教师之家。他的父亲阎宅仁老先生，是二三十年代沈阳教育界著名的数学三杰之一。阎述诗少年时期因父母信仰基督教经常耳濡目染教会音乐，以后便在礼拜仪式上用大风琴为唱圣诗伴奏。在家里经常用一架小风琴练习弹+唱四部合唱的圣诗。 1923年他写出四部合唱《阴》，被认为是他的首部合唱作品。阎担任教员时候教过物理、数学，并未担任过音乐教员。音乐、舞台表演是他的业余爱好。尽管他有足够的能力为《五月的鲜花》谱写出合唱谱子，或因时局和传唱需要等因素，他谱写的《五月的鲜花》是以单声部形式流传的。

很多文章都介绍《五月的鲜花》在新中国的流行与故事片《青春之歌》有关。1960年发行的电影歌曲歌本上，刊出了瞿希贤编配的合唱谱（见下图）。

《青春之歌》是瞿希贤的银幕配乐处女作。瞿是学生时代积极投入爱国革命运动的知识分子，我认为她熟悉生活。在电影配乐的风格上，作曲家没有简单安插既有革命旋律，而是充分研究了影片风格和人物特点。其中《五月的鲜花》的运用就极为典型，融合得特别恰当。瞿希贤把这支歌安排在林红（化名 郑瑾）就义前的牢房告别场景，并精心编配了合唱（下面三张视频截图即为《五月的鲜花》在《青春之歌》中的出现场景）。

故事片《青春之歌》（1959年北京电影制片厂摄制）

瞿希贤回忆，当时一些人认为“《五月的鲜花》太软，太感伤”，而作曲家则觉得，这首歌看似柔情，内在的抒情力量很有特点，特别合适烘托革命志士信念坚定、意志坚强、勇于献身的精神。我觉得希贤女士说得很对，另，从观影“外貌学会”成员的心态论，银幕上俩大美女忽闪忽闪地眼眸，搭“五月的鲜花”无论从旋律到歌词都太合适了。不知道怎么就被嫌弃“太软”了，毕竟这是林红不是李玉和呀。

瞿希贤的这版合唱完全是为了配合剧情和画面来构思的。从林红站起身起，歌曲缓缓淡入，女声的“呣”响起，而后逐渐加浓加厚的和声，像是展示牢房里三位女性内心的波澜。林红从容迈出高阶后，林红迎着镜头的近景转到到层叠构图的一扇扇牢门和持枪的军警是情绪高潮，在宽广深厚的合唱达到情绪高位时，铜管乐进入，奏出了官配“就义”（《国际歌》）主题。（ps，剧组的化妆师稍微差点意思，林红在监狱走廊那几步，秦怡那眼影都融化成那样了，也没补补妆）

光未然是此歌感染国人的亲历者，他认为阎述诗谱写的“曲调是那样地朴素、亲切，沉痛而坚定。它是从长期受压抑的心灵深处进发出来的，因此能够打动人们的心灵深处。”作家肖复兴先生在北京二十六中就读时做过阎述诗的学生，他在阎老师逝世后方了解到自己老师有如此深厚的音乐功底。他曾说，若以这支歌作为“事迹”，阎先生可以不当一名普通的中学，但“他一生与世无争，淡泊名利；  白日教数学，晚间听音乐，手指在黑板与钢琴上均是黑白之间，相互弹奏，两相契合，阴阳互补，物我两忘，陶然自乐。他守住艺术家和教育家一颗清静透澈之心。”

或许有这样的人生境界，阎先生才能写出这般优美怅然而又极幽愤旋律，有此歌在，五月份不宜打枪了。

我偶然看到几篇介绍阎述诗的文章，多是他的学生和在沈阳的故友所写，私底下认为他的传奇真是很好的影视题材。阎述诗的女儿阎莉莉是王铁成先生的妻子，我想如若铁成先生盛年，有人把本子写好他真的可以演一演，他的外形和才艺水准塑造岳父阎述诗是够用的。

瞿希贤为故事片编配的版本可能只在拷贝上显现了那么一次。后来中央乐团合唱团演出此歌的时候，用的谱子不知不道还是瞿希贤编的吗？她又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