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豆考略

冯强

四月，花香拂面，田埂路边满眼蚕豆花，紫蝴蝶般翩跹起舞。此时，网上说，青浦的本地蚕豆好吃。我说，咱们金山的本地蚕豆也好吃。

随老农，于廊下南塘村拍摄田园风光。禁不住我再三追问，他顺手在路旁蚕豆叶下，拨出几节小指般的豆荚，说，估摸还要十天才能上桌。我也弯腰细看，豆荚虽多，却无饱满的。哦，怪不得前些天菜场买的“本地豆”有点老渣渣。不过，也不能全怪自己缺常识，两者外观相似，菜场摊贩又信誓旦旦说是本地豆，开出7元一斤高价，才以为真。吃后，方知不软糯、不地道。隔几天，价落2元，再买，又遇信誓旦旦者，又交学费。还是妻子有经验，说，那些都是客豆，等马路边本地农民卖蚕豆了，才真。

月底，马路边蚕豆涌市。10元三斤，大喜过望，急速买回，剥时，壳有水分析出，每节仅两粒，偶有三四粒，饱满的仍不过两粒。豆体青嫩、有光泽、似翡翠，大端的豆结，弯如新月。有高人教诲：“如清炒，豆剥后，最好不洗，立即下锅。翻炒，见豆间微有开裂，便放水，滚一滚，加盐、糖，最后撒葱花。”学之，果不其然，香鲜嫩糯，且饱眼福，似拥青山绿水。一连数日买本地豆，一连数餐本地豆，直到跌至一元一斤，仍不辜负。其实，豆过鲜嫩期，进入落市阶段，仍有另味可嘉。此时，以咸菜炒豆瓣，或以豆瓣佐汤，均是不错选择。再说，从时鲜期到落市期，不过十天，稍纵即逝，本地豆给予的口福周期如此之短，不去纠缠周旋，没有充分享受，实在可惜。是啊，住在金山的人好口福，视时鲜菜为家常，随便哪家哪户，只要略与务农搭界，必有时鲜入室。本地豆更是如此，虽采撷期短，过后必老，因近在咫尺，或种或买或采，太方便了，但因为方便，会不会走失了珍惜？

上海人历来喜欢“逢熟吃熟”，现在更讲究吃自然熟，本地豆自然熟的特征也是最明显的，它只能长在阳光雨露下，颇有“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之风范。不仅如此，本地豆上市之际，正是人间四月芳菲天，草长莺飞、蔷薇花开时，于诗意居住间，图口福之愉，极易让人记起孟浩然的 《过故人庄》：“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氛围相似，此刻不把酒，何日邀君来？

说起本地豆，去年我还曾询问过一个卖豆老妇，她说自己的豆是从山阳地里摘来的。再问得细一点，她说豆就栽在铁路附近闲地里，平时不用管，除过杂草就可万事大吉。那些话，在我脑子里盘旋了很长时间，不由想到：世上价高、娇气之物未必珍贵，而珍贵之物则未必价高、娇气。本地豆可说是其中典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