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宽专栏】高粱米大豆干饭（散文）

作家简介：

   李景宽，肇东人，黑龙江省艺术研究院国家一级编剧。

散 文

高粱米大豆干饭

【黑龙江】李景宽

高粱米大豆干饭，是东北人粗粮时代的最爱。祖父的最后一餐，点的饭便是“焖高粱米饭搁大豆”，由我新婚的妻子给做的。老人家吃了一大碗，便再也不进食了，七天后，合上了双眼。他老人家是木匠中的大工匠，雕龙刻凤，打造太师椅，制作木质八角凉亭，无所不能，无所不精，高寿八十二岁，这辈子吃的最好的饭便是高粱米大豆干饭。

那时，高粱米粥也常吃，但是，远没有高粱米大豆干饭肉头、好吃。因此，一般人家都爱吃高粱米大豆干饭。

高粱米，扁圆的粒，浅粉色，犹如珍珠。焖高粱米大豆干饭，也是有技术含量的。高粱米发涩，口感不佳。淘米时，必须先用开水炸一下——即用开水浸泡一个时辰就把涩味减弱了，然后再用凉水淘洗三遍。大豆指的是大芸豆，淘洗干净后，先用开水煮，煮至八分熟，捞出一粒用饭勺轻轻地按压，能按压碎，即可将淘洗好的高粱米下锅，和大芸豆在一起煮。当高粱米煮至八分熟时，锅里的汤若多，便用笊篱压住米和豆，用饭勺从笊篱上把汤撇出去一些，然后文火把锅里剩下的汤慢慢地熬尽，当闻到煳香味时，便压住灶火，再焖二十分钟，便可以掀开锅盖了。把饭铲到盆里，锅的底部留下了一圈锅巴，把锅巴铲下来，吃着又脆又甜又香。

焖高粱米大豆干饭时就怕串烟，若发生串烟也别慌，放锅里几根葱白，添点水再焖一会儿，就把烟味解了。出现串烟的现象，多半是灶火旺，焖饭一定要用文火，急不得，欲速则不达。

为何强调焖高粱米干饭要放入芸豆呢？高粱米煮熟了，吃起来也感觉又涩又硬，把它和芸豆一起煮，芸豆可调节涩味，它的柔、软、甜、面，在高粱米饭中可起中和作用。

吃高粱米大豆干饭，要配上土豆沙拉，或烀茄子蘸蒜酱，那可就嘎嘎香了，若有一盘小葱拌豆腐，非吃撑着不可。

记得祖父的最后那餐高粱米大豆干饭，配的是炒咸芥菜条，当时根本不知道他生病，实际上也没生病，家里人对他老人家恭敬有加，父亲是有名的孝子。他就是吃完这顿饱饭便再也不想进食了，活到八十二岁满足了，趁着无病无灾走吧。不叨扰任何人，就连他睡的棺材都是他十年前自己制作的，红松料，无疤瘌节子，沉实，结实。我家菜园子里每年都种几十棵高粱，每棵高粱杆都有几株芸豆蔓攀爬。他吃的高粱米、芸豆都是他亲手种出来的。

如今，东北人已不再吃高粱米干饭了，连卖饭的小贩也不做，知道做出来也少有人问津。东北乡村也不种高粱，这种作物产量低，不值钱。就连当地的酒业也不跟当地的农户签种植高粱合同，都从山东一带购进高粱原料。

每当想起高粱米大豆干饭，便想起了祖父最后一餐的“焖高粱米饭搁大豆”，那种简朴，那种满足，每每想起，便有泪涌……

2022年11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