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叶在壮：老妈的牵挂（随笔）

作者简介：

  叶在壮，男，1952.07生，苏州市优秀教师，市语文学科带头人，省文联书法老师。市书协会员。苏州老园丁书画研究会理事，苏州大学书法社会员、苏州草书社社员，苏州知青书画院成员，苏州知青文学社成员………

老妈的牵挂（随笔）

【苏州】叶在壮

    　

老妈已经接近百岁，对仙逝的长辈依旧念念不忘。每逢清明冬至，都要关照我，请她表弟表妹替她在杭州墓地烧纸，祭奠她的外婆沈鹤仙。

我妈对我说：

“我外婆沈鹤仙辛己年（1881年）三月初一，生于慈溪观海卫沈师桥。沈氏家族几百年来在沈师桥聚居，外婆出身于书香门第大户人家。外婆姐弟四人，她排行第二。大姐沈金仙、大弟沈致仙、小弟沈翰仙。

外婆大弟有一儿一女，儿子沈文钊、女儿沈爱娥。爱娥阿姨比我大十一岁，当年我还参加过她的婚礼。楼帆笙是她独子。文钊婚后没有小孩，小弟翰仙之女沈秋炜过继给文钊舅舅做女儿。我和秋炜是同辈，我比她大十七岁。

解放前两年，我与你爸结婚后，和文钊舅舅、爱娥姨母三家，一道从宁波慈溪故乡来叶受和祖业做事，从此三家各自定居于苏州。半个多世纪来，我们三家一直有来有往，谁家碰到困难，都会伸出援手，关系非常亲密。我很怀念已经离世的文钊舅舅、巧云舅妈、爱娥姨母和帆笙表弟。我希望你们小辈之间，能延续我们长辈在漫长岁月中结下的这份亲情……

我外婆从小皮肤白皙，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成年后体态优雅，婷婷玉立。1901年二十岁时，嫁给我外公叶树霖，可谓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我是外婆带大的，在外婆身边足足十九年，她的为人处事，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外婆善于沉着应对各种突发情况。记得一九四二年的一天，外婆听说有日本宪兵要来家中查询，马上让我和几个女眷藏进阁楼暗室，然后到大厅从容应付日本人。翻译是慈溪当地人，又认识外婆，他在日本兵面前说了好话。日本兵见外婆神态自若，没有可疑之处，不多时就走了。

外婆待人宽厚，对佣人很客气。当佣人家遇到困难时，她总肯出手相助。所以有好几个年老佣人，虽然退回家中，也都常来看望外婆。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从小看到外婆处事厚道，助人为乐，好善乐施，受她影响，平日也能尽心尽力帮助他人，而不求回报。

我到1948年结婚成家时，才离开外婆。十五年后的1963年，八十三岁的外婆从杭州到苏州尚堂弄8号来看我。那年头，国家经济困难，市场物资匮乏，我家也不宽裕，但我尽力让外婆吃好睡好，陪她去苏州园林白相。记得游拙政园那次，她一边称赞园景美好，一边感叹：“梁园虽好，终非久留之地。”外婆称赞苏州好地方，遗憾不能留下长久生活。

外婆在苏州见到你们兄弟四人，个个聪明、乖巧，懂礼貌，心里十分欣喜。一天笑着对我说：“没有想到你阿毛（我小名）四个小囡养得这么懂事！” 是的，当年我在外婆眼里，是个痴头怪脑的女孩。这么多年过去，家境有了巨大变化，外婆她老人家是要对我刮目相看了。

外婆原来只打算在苏州小住几天，因为日子过得开心，将返杭日期一推再推。直到大舅几次来信催促回家，她才依依不舍离苏返杭。外婆那次在苏州共住了五十二天，是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她度过平生最快乐难忘的夏天。临走时，外婆拉着我的手，含着泪水说：“阿毛，你待我越好，我心里越自责。当年外婆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要原谅我，好吗？”我很清楚外婆说的那个“对不起的地方”，是当年外婆重男轻女，坚持要我辍学。在我九岁时，外婆有了大孙女岑君，多少忽视对我这个外孙女的疼爱；到我十九岁时，又催我嫁出去……我当时确实怨过，但外婆把我一手养大，养育之恩是不能忘记的。羊有跪乳之恩， 鸦有反哺之义，我对外婆的尽孝是远远不够的。

外婆那年离苏返杭后第四年，1967年2月3日因病去世，享寿八十七岁。在外婆病重的三年内，我多次去杭州看望生病的外婆。听到外婆邻居们纷纷夸我这个外孙女孝顺的话，反而感觉十分不自在……”

在太外婆冥寿143岁，去世56年之际，特撰写此文，以表达母亲的怀念，表示我家风的传承。

（休刊期间赠刊）（图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