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叶佳茂 | 外婆家童年回忆（随笔）

作者简介：（左一）

叶佳茂，女，1982年生于苏州，中共党员，苏州大学文学院新闻专业本科毕业，曾获得苏州大学奖学金一等奖，优秀毕业生，优秀学生干部。在校同期获得南京师范大学英语本科学历。目前是苏州书法老师。

随笔

外婆家童年回忆

【苏州】叶佳茂

                              

我幼时没玩伴， 是个住在教师公房里的独生子女，上学之余，最盼望的就是周末去景德路察院场雍熙寺弄的外婆家，和表姐洁洁、表弟钧钧一起玩。

外婆家是个大家庭，每到周末，我妈和她的兄弟姐妹们都带了孩子团聚在此。我常常是第一个到，一进门就大叫：洁洁！钧钧！要是她们还没来，我会每隔几分钟问下大人，她们什么时候来啊！怎么还没来！我一个人没劲死了……念了百遍千遍，终于等到洁洁来了，我们表姐妹俩一起冲进冲出，奔上奔下，忽而好的勾肩搭背，忽而赌气互不理睬。我们一起去少年宫合唱队唱歌，一起看电视《正大综艺》，一直看到晚饭后的《米老鼠唐老鸭》，才作罢分手，各自随大人回家。

外婆家是个内容丰富的地方。

那是个典型的石库门大杂院，三进老房子，有好多房间，楼上楼下住着好几户人家，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熟悉得像亲戚一样。有个很大的天井，一口大人不让孩子靠近的水井。有又窄又陡的木楼梯，有人急走上下，会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有老式的木制花窗，推开南窗，就可以俯视繁华的景德路。楼下是苏州百年老店叶受和的分店。景德路上白天车来车往，晚上灯火辉煌。外公常伫立窗口向外观望，会站着看很久，好像永不厌烦。

年幼的我喜欢在房间角角落落里探索。小舅的房间最大，里面有陶瓷的工艺品，很让我喜欢。天井里有个下水池，不知谁养了只很大的乌龟，养了多年，神出鬼没，行踪不定。每次外婆投放肉食，我就等着看乌龟吃食的模样。天井靠墙有张石台，外婆平时在上面洗刷衣服。夏天午睡后，在这台上切开大西瓜，全家围着分而食之。幼年的我坐在藤椅里，吃着西瓜瓤，吐出西瓜子。遗留的瓜籽不知什么时候在石阶缝隙里发了芽，引发我瓜果丰收的幻想！外婆有时在天井里杀鸡，倒提着鸡脚放血，让我看了觉得恶心，觉得过于血腥残忍，于是一直抗拒吃鸡肉，甚至被鸡汤捣过的饭也不肯吃！

走过天井，便是楼下的吃饭间和转角处搭建的烧饭间。烧饭间很狭小，仅容一人做饭。一起吃饭时，总是大家一边吃，外婆一边烧。我们都吃得差不多了，外婆才穿着围裙，走出“厨房”坐下吃剩羹残饭。每个周末，外婆总是烧好满满一桌菜，中间总有一只砂锅，往往是鸡或蹄髈，或大排或小排，蛋饺竹笋等，砂锅四周摆着一圈各色菜品。我小时候吃饭从来不觉得饿，一顿饭磨磨蹭蹭得吃很久，从热气腾腾吃到冷掉，重新热了再吃！有时大人逼迫我吃鸡，或趁我不注意拌了鸡汤在饭里，我就干脆反抗不吃，转身奔上楼梯，把自己锁在阁楼里，任凭谁来敲门，恐吓或者安慰，我都不开门。

楼上阁楼，可以俯瞰天井。房间里有外婆常备的小零食如“杏仁酥”，陈皮或话梅。我午睡醒来，外婆总会拿给我吃。我不爱杏仁的味道，但是话梅和陈皮却很喜欢吃。

从阁楼小房间出来，往南是大房间兼外公的工作室。那里除了大床外，有张八仙桌，平时放着电视机。外公年轻时曾是个出色的裁缝，但在我懂事时，外公年纪已经很大，只偶尔给我妈和姐妹们裁剪衣服。每当那时，他就会把一块三夹木板铺在方桌上，方桌顿时成了两平米的工作台。外公用划粉在布料上作图，裁剪，拌浆糊，熨烫………在我午睡朦胧中，会听见外公用大剪刀“嘎吱嘎吱”贴着木板裁布的声音。“哒哒哒哒”缝纫机有节奏的转动声，让幼小的我感到有人陪伴而踏实安心。不多时，就能看见窗前的竹竿上挂了成品衣服。我和表姐洁洁调皮地在里面穿来穿去。

走过外公外婆的大房间，往西转角处是小阿姨的闺房。窗前有张写字台，玻璃台板下压满一家人的照片。小阿姨是学医的，“文革”后就考取南京中医学院，书架上有很多医学书，还有听诊器等。有张照片就是我戴着听诊器拍的。还有针筒，拿它吸水、射水。还有个地球仪，我拿它当玩具，用力地转，不让它停下。抽屉里有一些音乐磁带，还有烫头发的发卷，妈妈和姐妹们互相卷头发，新烫出来的头发卷看起来挺不自然，挺搞笑的，但过几天，就非常自然和谐了。

外婆家的58号石库门在幼时的我看来，简直就个小王国。不光这石库门里有趣，雍熙寺弄这条弄堂曲曲折折也挺好玩的。弄堂内有家月中桂日用化工厂，景德路沿街有各种店铺。有的人家是独门独户，也有人家群居一个楼房。这条弄堂向东可通往人民路，向西可抵达城隍庙，随时可去察院场观前街……童年的我，想象自己如孙悟空，一跃到高空云头，俯瞰繁华市中心，那一定处处万千景象，会有一花一世界的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