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了！中考｜作文语言也要有节奏感

大家好，我是严鼎。

我永远不会对一个悲观厌世的人说：“生活是如此美好，期待你能看到。”

我会说，生活充满麻烦，布满荆棘。只要你向前走，就始终会有麻烦，你拥有的任何快乐体验都有可能带给你新的麻烦。

这就是生活，在连绵不断的问题与麻烦中，撞得头破血流。但在某一时间，你会找到有价值的东西，也许就在明天，在你最为沮丧的那天。

我不会试图给他唱《玫瑰人生》。人生不是玫瑰，但正因如此才构成我们生活的要素。遇到诸多问题的人会更多地体验生活，他会比一个完全冷漠或者万事顺利的人更多地享受生活。

前几天给学生改作文，思绪良多。关于主题、关于结构、关于选材，等等，这些大的方面都是我对学生的老生常谈，绝大多数孩子写得都很不错。倒是在一些小的方面，我有一些新的发现和感受。过去教学中也有过类似的体会，但是没有系统整理过，今天不妨单独挑出来与大家分享一番，大家听听看，我说的是否有道理。

我发现，文字表达也是有节奏感的，这个节奏感其实就是我们用文字去复原现实经历和感受的真实感。我们都知道，音乐有节奏感，慢节奏的歌曲给我们舒缓、平静、甚至哀伤的感觉；快节奏的歌曲给我们活泼、激动、甚至躁动的感觉。电影也有节奏感，不太重要的情节，剪辑得就快，很多画面被省略，甚至一行字幕就能表示好几年的时间；有些武打场面也剪辑得快，各种角度、各种细节，切换得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观众能感受到场面的激烈；到了关键情节，或是人物抒情的时刻，常常在一个画面停留很久，甚至有意放慢动作，让我们看清每一个细节，感受人物的每一个表情，情感传递更丰富更细腻。电影其实就是操纵时间的艺术，它的节奏是一直在变化的，如果节奏一成不变，那岂不成了监控视频？可以想象那有多无聊。

那么文字表达呢？是否也存在节奏？

我们来看两段话：

1. 他时而马步紧扎，气沉丹田，昂首挺胸，长吸一口气，挥出一拳，道服衣袖扬起风声；时而双腿迈开，重心下移，摆出弓步架势，气力贯注于右腿，一个侧踢，沙袋被踢出阵阵细尘。

2. 入座，执笔，内心中充满力量。拿出一张空白田字纸，正确握笔，开始练习，时刻提醒着自己，腰背挺直，规范握笔，在纸上轻点一笔，手腕一抖，向右下方顿去，再扭转笔向自然向右边舒展，行至合适处再停笔抖动手腕，施力向右下方一顿收笔。不错，但可以更好，再来。

从文字表达的形式上看，这两段话有什么共同点？我的感受是，句子大多很短，动词非常丰富且集中。这样有什么好处？就是节奏快。恰好，他们想要表达的场景就是快节奏的、付出了巨大努力的。你看，文字的节奏与情节的节奏统一了起来，让人一读便直观感受到了。而我们也明白了，写出快节奏文字的方法就是：把句子缩短，一句一个场景，频繁用动词。

下面再来读一段话：

窗帘很厚实，有时早晨醒来也看不见窗外的亮光。但我知道窗外的绿荫里有“叽叽喳喳”的麻雀和一对黑色的大鸟，我能听见它们那种特别娇嫩又特别细软的鸣叫声。窗外一定有很好的阳光，因为从鸟的叫声里可以听得出它们的雀跃和欢喜，每当此时，依旧流连在窗帘的幽暗里的我就会发出会心的微笑，幻想一整天都能舒服地躺在床上，听着大自然的奏乐。

这一段给你什么感受？是不是就舒缓、平和许多？如何达到这种效果的？就是尽量把句子写长。写长的方法是什么？第一，多使用形容词和修饰性的短语，比如，写视觉就多体现色彩，写听觉可以直接使用拟声词，等等。第二，在一个场景和事物上多写几句，描绘得细致一点。比如，写到窗外有鸟鸣声，那就干脆多写几句，从不同角度来描绘和叙述，甚至再使用比喻、拟人等手法。这样类似于电影里的慢镜头，如果文字“流淌”的速度是一样的，那么我就让这个场景下的文字“流淌”得多一点，那么时间就变长了，我们的感受就舒缓、细腻了。有些同学没有留意这一点，明明在写慢节奏的生活场景，却一句话一个画面，每个事物都浅尝辄止，一笔带过，这样就很难让读者感受到你在用心欣赏，体现不出你的情感，让人感觉很急躁、仓促，甚至喘不上气来。文字的节奏是能直接传递给读者的，文字的情绪就是通过节奏的控制来完成的。

我们再来欣赏一段慢节奏的文字，你细细体会一下：

我坐在玻璃窗前看一本书，那些被风敲击在窗上的巨大雨滴在我面前纷纷停下，被厚实的玻璃凝结了所有的喧哗。我沉浸在书中，于是一切光彩和奇迹都在此停歇了半个世纪之久，耳边的雨声被消灭了，时间的针脚越放越慢，那些留在玻璃上的水珠慢慢地漏下、汇集，又随着更大的重力势能滑下，再互相汇集。水痕一道一道，像是沾上露珠的蛛网，纵横交错，编织成轻薄的针织品。每一颗水珠都闪着微小的光，那是房间里的灯，被它们旋出流光溢彩。

这一整段就只是写了玻璃上的水珠，足够细致，足够丰富，节奏也就足够舒缓，甚至于是沉静了。那么，作者心中的那份平和、安宁、享受生活的状态，就氤氲在字里行间了。

对了，顺便说一句，今天我举的所有例子，（除特别标注外，）都来自我的学生所写的作文，包括接下来的这些例子。

在这里，我先总结一下我的结论：文字有节奏。如同精彩的电影一样，想要让文字有吸引力，我们不能让文字都处于一种节奏之中，要学会变化。我的建议是：故事开头的情节大多属于铺垫情节，不重要，应该加快节奏，少些细节，大致交代重点，写短一点。文章中间一定要有一个场景或情节，写出大量的、丰富的细节，细节要直观可感，比如，写景就多描绘颜色，然后丰富多种感官的体验，多使用比喻、拟人等手法，把静景与动景交织起来；写事件就多写动词，缩短句子，还可以多描写人物的神态。总之，要做到详略得当，最好是在文章中形成强烈的详略反差。

刚才给大家介绍的是常规的文字节奏。下面再说点非常具体的情况，我就用学生作文里的例子来讲解。

比如看这一段话：

这晚我走出食堂，闺蜜的目光被足底几片苔藓吸引了过去，不禁放慢脚步吟诵道：“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你来分析分析，这个情节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们不妨把自己还原到这个场景中，看看应该是一个怎样的过程：我和闺蜜在路上走着，我是如何留意到她在观察脚底下的几片苔藓的呢？从正常的认知来说，要么是闺蜜突然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去观察，这个很明显的动作吸引我去注意；要么是闺蜜在吟诵诗句，她的声音引起我的注意，然后我才发现她在观察苔藓。而这位同学的写法给人的感觉是，她顺着闺蜜的目光留意到她在观察苔藓，然后听到她在吟诵诗句。你想一想，这样合理吗？所以，我认为可以这样去修改：

这晚我走出食堂，身旁的闺蜜忽然吟诵道：“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原来，她放慢了脚步，细细打量起足底的几片苔藓。

对比一下，你觉得哪一种写法更符合现实情况呢？你看，这也是一种文字的节奏。符合现实的节奏才能让读者去代入、去感受，才能让人觉得这一切都很真实、很贴切。有些同学写作文总喜欢开启“上帝视角”：你明明坐在教室里，却对教室外面、甚至老师办公室里的场景了如指掌；你明明在埋头认真做作业，却将窗外天空的云卷云舒和秀丽春色纳入眼底。这些其实都属于想当然的写作，让人一看便发现是编造的。如果是真实体会，那么你应该只能通过教室外的一些声音来推测正在发生的事情，应该只能通过老师的表情和话语来想象之前发生的故事，应该只是偶尔抬一下头才瞥见窗外的景色。你要明白，想要让读者感受到你文字的美，前提条件必须是真。一旦被人发觉是假的，那就像是吃了糖精一样：味道是甜的，但是觉得恶心。

再来看一段话：

这场春雨让世间万物都慢了下来，弥漫在空中的丁香花香轻轻摇曳。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好像没什么问题。不过我觉得，这句话的节奏有点赶了，不够从容。试着来还原一下现实场景。我走在雨中，忽然闻到一缕香味，正常来说，我是不是需要一个反应的过程？我先被味道吸引，然后细细闻，发觉这是丁香的味道。哪怕这个过程再快，也有这样一个先后顺序吧？所以，这句话应该是：

这场春雨让世间万物都慢了下来，弥漫在空中的花香轻轻摇曳，那大概是丁香的味道。

看似啰嗦，实则将现实中体验真实细腻地还原了出来，更能给读者代入感，同时也进一步放慢了文字的节奏，契合这段话要表达的主题。

这一点让我想到鲁迅先生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的一小段话：

到半夜，果然来了，沙沙沙！门外像是风雨声。他正抖作一团时，却听得豁的一声，一道金光从枕边飞出，外面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那金光也就飞回来，敛在盒子里。

非常简单的情节，但是你能从文字中获得很强的代入感，身临其境一般，文字好似在推着你去一探故事的究竟，很有吸引力。诀窍就是鲁迅先生把人在那个当下的感受一点一点地剥开来写：先听到沙沙沙的声音，然后才去想：像是风雨声；先听到豁的一声，然后看到一道金光飞出，紧接着声音消失，再然后是金光飞回来，最后敛在盒子里。极短时间内发生的场景，鲁迅先生如此细腻地展现出来，而且完全遵照认知的顺序来写，那份代入感就扑面而来了。

你可能会觉得，我讲的这些过于细致了，好像没必要这样抠字眼吧？反正阅卷老师也不会这么细细去读，也不一定能感受到差别，写文章有必要这么纠结吗？我认为，好作品就是由一个个好细节编织起来的，如同一件华丽的刺绣服装，从最初的纺线开始就决定了它的不凡。我倒不是说今天讲的这些具体的方法到底有多重要多实用，我是想通过这样的演示来提醒同学们，如果我们能拿出这样功夫和力气来修改、雕琢自己的作文，你又何愁写不好作文呢？如果你能对自己的作文提出这样高的要求，你何尝不懂得如何写好作文呢？与其四处打听各种写作技巧和高分素材，不如踏踏实实改一两篇自己的作文，深入地反思自己的写作，这给你带来的帮助会更大。我不知道有多少同学修改过自己的作文，有多少同学一句一句反思过自己的写作。如果你经常做这件事，可以来评论区留个言，我为你鼓掌。

今天我们发在群里的文档，将附赠两篇不同节奏的学生佳作，供你感受、品读。我是严鼎，这里是《拜托了！中考》，我们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