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艺术为何总想“搞事情”？

艺术圈从来就不缺少特立独行者，而且，在很多人的意识里，搞艺术的人就应该时不时地搞点事情，否则反而感觉不正常了。至于这件“事情”本身的价值、趣味和意义，相形之下居然好像不那么重要了。“搞事情”变成了一场怪诞的表演秀。

过去因为某些艺术家的怪异行为感到困惑甚至愤怒的人们如今已经变得习惯和麻木，特别是在这个自媒体时代，人人好像都有了表达甚至质疑权威的权力，但也恰恰因为这样，大家对于当代艺术越来越缺乏兴趣，嗅觉和味蕾似乎也变得越来越迟，过去的好奇和疑惑如今越来越变成了调侃和嘲弄。说到底，是人们对于那些煞有介事的艺术家及其作品早已感到厌烦，对那些打着传统文化、道德、环保、教育等高大上旗号到处招摇撞骗的伎俩不屑一顾。

2月16日下午，正在艺术类考试期间的天津美术学院门口出现了一头毛驴，据微信朋友圈流行的内容：“今天天津美院考试，山西一考生骑了一头驴过来……学校不让驴进，保安、警察齐齐出动热闹非凡……经过最后协商，该考生将驴拴在门外进去考试了。”很快就有人站出来辟谣，声称这其实是一个天美毕业生做的行为艺术作品途经母校门口而已。据@张槑邨后来发布的消息，牵驴小伙是2009级天津美院版画专业学生，2013年毕业。半个多月前，他牵着一头驴子从河北赵县出发，徒步15天来到天津，在将驴子拴到门外后，小伙进入学校办了点事，之后他在街头做了一场彩绘展示，16日下午，他离开天津继续牵着驴子徒步前往北京，预计20日或21日到达。

虽然如此，很多网友还是充分表现出了广大“吃瓜群众”的看客与起哄品质，紧紧围绕“美院”和“驴”两个关键词展开了饶有趣味、此起彼伏的文字游戏和脑补。“真相”是乏味的，虚拟世界里无厘头式的宣泄才是最重要的。没有几个人真的在追究或思考这次天美门口的毛驴事件到底是不是艺术。网易新闻《话题：山西考生骑驴来考天津美院?然而真相是这样的》之后，热门跟帖第一名便是“想出名想疯了吧”。

人们实在是已经习惯这种画风了。美院学生，略带调侃意味且与都市生活格格不入的毛驴，鲜亮却不明就里的彩绘，作者刻意排斥手机等现代电子设备的姿态，再加上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环保”主题。套路，都是套路，而且是再直白肤浅不过的套路。这种符号或概念的简单罗织，牵强附会的逻辑关系，以及作者装腔作势的主题意淫，是这类所谓行为艺术作品的基本特征。就像某些号称观念艺术的作品一样，弄几个性感的裸女现场背几句诗词，就自诩寓意了传统文化在当代娱乐社会的困境。

说起骑驴事件的发生地天津美术学院，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2014年的“李宝玖退学事件”。这在当时引起了较大反响。抨击我国现行教育制度的言论，不论是激烈的还是温和的，一直就没有停息过，而且恐怕在难以预测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不会消失或者减弱。李宝玖当年的退学之所以引起较大反响，是因为他那多少有点咄咄逼人的问题和语气让我们有种感同身受的在现实面前的无奈呐喊，虽然我并不赞同他的做法。赞赏也好，质疑也罢，李宝玖毕竟再一次道出了多数人的心中所想，因而也给了我们久违了的发泄快感，虽然这快感更像是意淫式的自娱自乐，没有太多实际价值。

与李宝玖事件不同，这次的天津美院门口的所谓行为艺术，连起码的真诚都没有。一人一驴，这多少有点孤凄的画面不但没有唤起大家对艺术真正意义上的关注，反而增添了几分茶余饭后调侃和嘲弄的谈资。这不仅仅是这个注定被忘记的艺术青年和这头艺术毛驴的悲哀，更是中国当代艺术一个多少有些滑稽的缩影。当代艺术浓厚的投机色彩、伪传统情怀和观念化幻相，不但让很多艺术家迷失其中，也直接或间接导致了大量艺术学子浮躁的学习创作心态，幻想着通过标新立异的形式和似是而非的概念一夜成名。他们不知道，人们或许一时点赞并转发他们的“作品”，甚至在不同场合偶尔谈及，但历史不会记得，因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早已无声地消失在当代艺术的喧嚣与浮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