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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唐五代百胜军:由没有能力的人奠基,由最有能力的人送终

在一个比拼实力的时代,一个人如果光靠长得帅而没有过人的能力,能出头吗?或者保守一点,一旦冒头,能善终吗?

还真能,只要有行的人心甘情愿地说他行,他不行也能行。

唐朝末年,群雄并起之际,就有这么一个被推上前台的偶像派领袖。

也不能说人心思乱,但盗匪横行的时候,再没有野心的人也得寻求自保。智勇双全的虔州人谭全播就是这么想的。但当他组建的武装要推他带队的时候,他却说:你们的领导不是我,而是卢光稠,如果你们不愿意追随他,我会杀人。

卢光稠状貌雄伟,但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让谭全播心甘情愿让位辅佐呢?恐怕只有谭全播自己知道。

也许,知人善任,用人不疑,也是一种能力。等到黄巢之乱平定的第二年也就是光启元年(885年),卢光稠的军队已经多达数万,而且打败了王潮带领的另一支刘敏军,自称虔州刺史,以谭全播为谋主,把军队也交给谭全播。既然当初起兵的时候谭全播没和他争当老大,以后当然也不会。

古代的虔州,现在叫赣州。

卢光稠下次出镜已经是天复二年(902年)、三年(903年),和潭州武安军节度使马殷联手攻打岭南的清海军,攻克韶州,让儿子卢延昌留守。虽然武安军因为作战不利撤了,但卢光稠还是派谭全播辅佐弟弟卢光睦围攻潮州,结果被清海节度使刘隐所退,首将郑廉也被潮州伏兵所获。

刘隐开始反扑了,不顾弟弟刘岩反对,起广州之众攻打韶州,旌旗绵延数十里,围城十余里。

卢光稠很害怕,谭全播却认为不足为惧。卢光稠转忧为喜,说:“虔州和韶州当初是和你一起平定的,今日之事,只有你能办。”于是卢光稠亲自领兵相救,谭全播在城南开辟战场,和刘岩约定战期。刘岩以为可以全部生擒敌军,下令不要杀人。不曾想谭全播让精兵万人埋伏在山谷中,率五千老弱鼓噪而前,数战而退,趁刘岩追赶时,伏兵齐出,击败清海军,保住了韶州,斩首万余,刘隐、刘岩几乎仅以身免。

尽管获胜,谭全播并不居功,反而褒扬其他参战将官,卢光稠更信任他了。

当时天下有势力的割据者有好几家,卢光稠只有虔韶二州,根本不够看,只能抱大腿。当时后梁代唐,握有中原,并得到与卢光稠势力南境接壤的刘隐依附;而与卢光稠势力北境接壤的杨氏吴国同样是巨无霸,卢光稠该依附谁呢?

小孩才做选择!卢光稠两个都要!

早在后梁建立前的天祐三年(906年),杨吴势力的领导淮南节度使弘农王杨渥兼并洪州镇南军的时候,吉州刺史彭玕不服,便通好马殷求援,又与抚州刺史危全讽信州刺史危仔倡两兄弟和卢光稠等深相结纳,图谋进取江州

而当唐朝灭亡以后,后梁得了卢光稠的贡品,便在卢光稠的两个州设立百胜军,任卢光稠为防御使兼五岭开通使。

开平三年(909年),吴国败俘割据抚、信、袁、吉四州的危全讽,并兼并其地。卢光稠随即上表弘农王杨隆演以示臣服,但并没有和后梁决裂,还向后梁表示愿意为其收复镇南军

开平四年(910年),后梁太祖兼授卢光稠镇南军留后。

这一年,卢光稠病了。他觉得自己的势力还不足以建立哪怕是小范围的家天下,应该能者居之,便让位给谭全播。但谭全播拒绝了。卢延昌从韶州来奔丧,谭全播便推他继任。卢光稠的两个老大后梁和杨吴知道以后,也都默许了。

卢延昌之前守韶州的时候,曾参与前述抵御清海军的战斗,以铁缆系大钩投入刘隐的船,清海军惊慌失措,但刘隐部下衙内马步军都指挥使苏章引弓射杀数人并用巨斧击钩,使得铁缆无用,卢延昌才退走。

输给名将苏章并不丢人,但是这样的经验,是否足以让卢延昌胜任两州之主呢?

卢延昌深得其父真传,刚礼送了吴国的使者,就托楚王马殷上表后梁,说自己受吴国官职是为了自保,自己还是会追随亡父的脚步,寻机夺取江西,为朝廷立功。

于是后梁也任命卢延昌为镇南军节度使观察留后,派使者慰劳。卢延昌入主虔州,韶州就没了刺史,卢延昌上表任命廖爽代任

然后,他自以为已经同时稳住了两条大腿,开始游猎了,却不曾想,堡垒是从内部攻破的,军士是会离心的。

一次,他游猎回城,却被指挥使黎球拒之门外,然后被其杀死。

黎球以斩首行动夺取了虔州大权,觉得自己首先需要摆平的就是卢家父子的智囊谭全播,吓得谭全播赶紧自称老病退休,才免于一死。

后梁太祖应黎球所请,任为虔州防御使。至此,卢家对百胜军的统治就算告一段落了,但黎球没多久也暴病死了。甚至有邪门的说法,说卢延昌显灵了,拿着弹弓斥责黎球,还用弹丸把黎球打死了。

虔州人大概以为谭全播真的老病不中用了,推举牙将李彦图带队。后梁和吴国是不是还认可这个新老大,史书无载。

李彦图怀疑谭全播不是真病,百般试探,比如自称要和谭全播结亲。谭全播为了自保,始终装病,李彦图也看不出他是不是真病。

而就在他们彼此试探的时候,已经继任清海军节度使刘岩出手了,对他来说,谭全播是否真病了不重要,趁机扩大地盘的机遇才实在。

廖爽不仅弃城而逃,还没有逃回虔州,而是逃到了马殷的楚国。从此,所谓的百胜军节度使事实上缩水成了虔州城主。

没多久,李彦图也去世了。他的儿子关闭子城,虔州人只能另想办法,找谁带队呢?还用选吗,当然是谭全播,只要他没病!

这一次,谭全播明白,自己推不掉了。卢家父子拜两个大哥,但他只拜了后梁一个,也接受了后梁的官爵:百胜军防御使、另兼五岭虔、韶二州节度开通使、检校太尉、开国侯。尽管韶州已经没了。

就算谭全播仍然依附吴国,吴国也不会放过吃掉他的机会,何况谭全播压根不演了呢?

贞明四年(918年),吴国命王祺为虔州行营都指挥使,率洪州抚州袁州吉州四州兵马大举进攻虔州。吴国所任的镇南节度使刘信误以为王祺是来攻打自己的,前去请罪,王祺大惊,说明来意,请刘信驻吉州震慑楚国;吴国谋士严可求花巨资雇佣工匠在难于航行的赣石打开了水路,使吴军船只得以通行,虔州人大惊。

但虔州防御完备,谭全播上位以来施行善政,显然也有收拢人心的效果;吴军一时不能攻克,又遭瘟疫,很多士兵乃至主将王祺都病死了。

军中不可无帅,刘信成为新的虔州行营招讨使。

同时,谭全播求援于吴越、马楚,三个都是后梁的小弟。三国也都出兵援救:吴越王钱镠命儿子钱传球攻打吴国的信州马殷张可求率一万人进军古亭;闽王王审知派军进军雩都

其实当初被卢光稠击败的王潮,便是闽国的奠基人,王审知的兄长。此一时彼一时,两股势力合作了。

而吴国也下了决心,为了拿下虔州,连盟友晋王李存勖派使者持帛书来商议协同出兵,都给推掉了。

但吴国的信州刺史是名将周本,一个空城计就忽悠了吴越军;刘信又遣将张宣率军三千夜袭古亭,打败楚军,又遣梁诠等将领率军抵抗吴越、闽两军。两军得知楚军被击退,便也各自撤军,使谭全播失去了外援。

刘信虽然日夜攻虔州,前后斩首数千级,却仍然不能攻克。他率众填城壕,谭全播就派人秘密挖地道将土运走,城壕还和原来一样深。古人迷信,刘信以为谭全播有神助,派使者说降,谭全播同意了。刘信接受了谭全播的贿赂和人质后撤军。

但是对这样显然仅限于名义上的投降,远不能让吴国摄政徐温满意:他不仅杖打刘信的信使,还叫来刘信的儿子亲军校刘英彦,给他三千士兵,说:

“你的父亲身处上游,所部士兵十倍于虔州,却不能破城,这显然是要谋反!我怕你父亲人数不够,再给你三千人,你带去帮他谋反吧!”

又派昇州内指挥使朱景瑜同去,说:

“谭全播的守军都是农夫,饥窘多年,妻儿在外。现在我军解围了,他们都互相庆贺然后离去,如果知道我军又来了,他们必定都逃遁,谭全播难道还能守住一座空城吗?”

刘英彦到刘信军中传达了徐温的话,吓得刘信赶紧回师虔州,继续攻城。果然如徐温所料,谭全播已经没有了守城的资本,虔州陷落。

谭全播出奔到雩都,被吴军所擒,带回都城江都。

早先卢光稠还没举事时,已有谣言:“卢破黎头出,李子始花开。潭深鱼正聚,杨柳西边栽。”

卢光稠、卢延昌、黎球、李彦图、谭全播的姓,都在里面了。至于杨柳是什么意思?“柳”与“刘”谐音,指的是刘信。

当时有人诬告刘信纵容谭全播,养寇自重,将要谋反。刘信为了澄清,亲自去金陵见徐温献捷,与徐温赌博掷骰子时,厉声发誓:如果我没有反心,骰子就成浑花。果然徐温掷出六个骰子都是红色,惭愧得亲自敬酒给刘信喝,遣他回本镇,但疑心还是没有消解,最终还是让刘信离镇了。

不过这和谭全播的关系已经不大了。

杨隆演授谭全播左威卫将军,仍领百胜军节度使。但这时候的谭全播已经是八十五岁的老人了,而且人都在别人家,还怎么领节度使,怕不是遥领。

没多久,谭全播就在江都去世了。

历史就是这样滑稽——单纯靠脸的偶像派却成了创业之主,智勇双全的实力派却成了亡国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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