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手札
蒋健,岐黄学者,上海市名中医,上海市领军人才,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传承工作室专家,第六、第七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指导老师,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曙光医院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生导师。
大家都知道肺与大肠相表里,但知道“肝与大肠相通”论吗?
最早提出“肝与大肠相通”论者为明代医家李梴,其在《医学入门》道:“肝与大肠相通(肝病宜疏通大肠,大肠病宜平肝经为主)。”明代还有一位医家秦景明在《症因脉治》中指出:“怒则气上,思则气结,忧愁思虑,诸气怫郁,则气壅大肠,而大便乃结。”说明情志怫郁令肝气郁结、失却条达,可致肠壅便秘。换言之,大肠排便易受情志因素影响,与肝主疏泄的功能密切相关。
清代医家附和此论甚众。唐容川《金匮要略浅注补正》直白:“肝主疏泄大便,肝气既逆,则不疏泄,故大便难。”黄元御《四圣心源》婉言:“盖肾司二便,而传送之职,则在庚金;疏泄之权,则在乙木。阴盛土湿,乙木郁陷,传送之窍既塞,疏泄之令不行。大肠以燥金之腑,闭涩不开,是以糟粕零下而不粘联,道路梗阻而不滑利;积日延久,约而为丸。”意即大便异常虽关乎肾、肺、大肠,亦关乎肝,乙木郁陷,疏泄失权则影响大肠传送。吴谦《医宗金鉴》干脆提出如同胁痛一样,大便困难本是肝经病变:“肝自郁则失其条达之性,必本经自病,故便难两胠痛也。”
肝为刚脏,其气主升,易动难静;肝为将军之官,易怒激之,刚愎急躁;肝为五脏之贼,肝病易影响其他脏腑也出现病变。此由肝主疏泄、体阴用阳的生理病理特性所决定。与肝相表里的胆腑难以独为肝降泄浊气,尚需借大肠而行降浊功能。故肝气疏泄正常,则利于大肠排出糟粕。反之,大肠开合有度,则利于肝气条达。尤其当七情五志郁久化火,耗伤阴津血液,更易肠枯便秘。以下案为例。
贾某,女,32岁。初诊日期:
患者寐浅梦多,一夜醒来3~4次。平素心烦易怒,易饥,牙宣、牙酸,头痛,怕冷,大便欠通畅,舌尖偏红、苔薄,脉细。
辨证:肝郁化火;治法:疏肝解郁,清热泻火,潜阳安神。方予丹栀逍遥散加味。
处方:牡丹皮
二诊(
三诊(
按 本案首诊主诉不寐而非便秘。蒋师根据心烦易怒、消谷善饥、牙宣出血、头痛、大便欠畅且舌尖偏红等,判为肝郁化火证而用丹栀逍遥散为主进行治疗。二诊睡眠得到改善,便秘遂随之上升为主要矛盾,根据肝与大肠相通理论,仍以清泄肝火为治,仿凉荣泻火汤处方。结果除怕冷外,所有症状都得以消失。
或曰:患者怕冷,判为肝火是否妥当?蒋师认为畏寒怕冷存在较多病因病机,也有属于郁证性畏寒者[见于《郁证发微(六)——郁证畏寒论》《蒋健诊治郁证性畏寒学术经验》],不妨以清泄肝火法行试探性治疗。最后以大黄附子汤使其畏寒消失,表明本案是寒热错杂的复杂证候。
本文重点想要讨论的是,根据肝与大肠相通的理论,需充分把握肝火-便秘-清肝泻火治则方药的关系。我们发现,清泻肝火方剂多有大黄,代表方如泻肝柴胡散、泻青丸、《小儿药证直诀》泻青丸、当归龙荟丸以及凉荣泻火汤等。这是因一方面,肝经郁火多有便秘;另一方面,大黄实有清泻肝火的作用,使肝火随糟粕从大肠降泄而去。
凉荣泻火汤在清泻肝火方中比较特殊,不妨可认为由龙胆泻肝汤、茵陈蒿汤、四物汤合成的方剂,其特点是针对肝体阴而用阳的特性,清泻肝火祛邪与养阴扶正并举、标本兼顾,适用于肝火兼有阴血亏虚、虚实夹杂的证候。蒋师二诊时仿此方选用了其中的四物汤、麦冬养阴补肝体,仅以栀子、制大黄清泄肝火制肝用,用药十分简洁而委婉。本案虽小,乃是基于“肝与大肠相通”理论的临床实践,具有启迪意义。
“肝与大肠相通”论不仅可致便秘,同样可致泄泻(肝泄),是蒋师立郁证便秘论、郁证泄泻论的主要理论依据之一[见于《郁证发微(二十九)——郁证便秘论》《郁证发微(三十)——郁证泄泻论》]。
(整理:顾志坚,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曙光医院消化科主治医师,蒋健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传承工作室师承人员,第七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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