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倍速”下的女团选秀
——养成类选秀节目受众心理分析
作者：刘心怡
三月下旬，由爱奇艺打造的养成类女团偶像选秀节目《青春有你》第二季（以下简称“《青2》”）开播。短短两周，《青2》凭鲜明各异的练习生风格喜提微博热搜，豆瓣上的专属讨论小组如雨后春笋，知名综合八卦小组如“豆瓣拉踩小组”也专门开辟选秀讨论区。
目前，节目已播放四期，训练生们刚刚结束初评级，并于3月26日播出第一次公演。此前豆瓣“青春有你第二季【女生版】”小组中早已涌现大量“剧透”，这些剧透不仅没有造成观众群体的流失，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该节目的“吸粉神器”：节目录制现场的观众会反馈训练生的表现情况及观众反应，对评级结果和剪辑重点做预测。观看“剧透”现象在《青你2》的粉丝中很常见，他们称这种行为叫 “八百倍速的女团选秀体验”。
自然，“剧透”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圈子，而在《青你2》相关的豆瓣小组，“剧透”并未受到管理员禁绝，反而格外受欢迎：“剧透”固然削减了节目的悬念，但深谙选秀节目套路的观众，早就对其精心编排的悬念麻木，宁可借助其他观众透露的演出消息自行推理节目走向。显然，对于节目组而言，这届观众越来越“不好哄”了——剧透的涌现，首先意味着观众对节目编排的不信任。
在其他综艺中也出现过这种讨喜的“剧透”：比如《歌手》的讨论组中就会有很多参与节目录制的观众提前透露排名结果。有人将此与娱乐圈八卦划等号，其实不然——粉丝文化研究者亨利·詹金斯曾在《融合文化》一书中论及美国电视真人秀节目《幸存者》观众的“拆穿者”，称粉丝在社区内群策群力推断节目赢家、披露下期剧情，并最终影响节目制作，是“集体智慧”发挥效用的过程。时至今日，类似的“拆穿”在《幸存者》百度贴吧等粉丝社群中仍在上演——它们像是打破了第四面墙，提供给观众更强烈的参与感，观众不再是单向度的观看者，更是与节目组一起，共同推进“生存游戏”的人。
但对于《青你2》这样的养成类偶像选秀而言，“剧透”这种“八百倍速”的观看体验成为了与节目制作方博弈的对立面。参与节目的训练生可达百余人，最终的出道位却只有个位数。观众和节目组十分清楚：要“pick”哪位选手，依据往往是选手们在节目镜头中的表现。而正片也好、花絮也罢，节目组不同的剪辑手法足以改变观众的观感。在“自己的决定可能被恶意操纵”这一点上，粉丝有着极为充分的媒介自觉。
自然，剧透者也大可“开局一张图，后续全靠编”。查实其真伪或许困难，然而对于观众而言，剧透提供的只是节目组之外的另一重声音。观众不再视节目组为愉悦轻松的观看体验提供者，而只是那只幕后的翻云覆雨手，操纵着待出道训练生们的职业命运。熟谙选秀节目的观众相信，此类节目都是有“剧本”的：如何制造冲突、营造热度，如何制造最富话题度的舞台效果，统统依照收视率而设计。
既然有剧本，不同训练生便会被分配至不同角色和人设：有实力雄厚、被节目倾注希望并暗中定下出道位坐席的“天选之女” “皇族”；也有在节目中“一轮游”，成为陪衬的“陪读”“侍婢”。观众对节目训练生的“pick”从不只限于屏幕之内，但结果偏偏同观众期待的、同时也为节目所许诺的“一人一票，送ta出道”的愿景相悖，因此观众鄙夷地称之为“全自动选秀”。而推断出内定的“天选之女”，则被粉丝视为送“本命”出道以外的又一项任务。
“剧本”的存在与否并无实际证据，与其说是潜规则，毋宁说这只是某种运营套路或营销手段，因此，也有观众指责节目组“制造不公平竞争”。而来自节目录制现场的“剧透”，在观众群体中大受欢迎——在此，观众的态度又显得有些暧昧，既相信它作为“第一手”材料的准确性，又视之为难以证实或证伪的坊间传言，以“吃瓜”态度视之。
电视节目诞生以后，“所见即所得”便成了不为观众所信服的迷思，而在养成类选秀节目中，对节目制作方的猜疑更是占据上风。观众时刻担心自己选中的偶像会成为节目组收视率的“祭品”——甚至在很多观众看来，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有趣的是，观众也并未因此选择“用脚投票”、退出观看，只是一边欣赏屏幕中的节目正片，一边在豆瓣小组对剧透和其他八卦津津乐道。
或许对于这一届观众而言，“真情实感”地指责节目组，总归显得“急了眼”，而且似乎注定没有结果。对着一切资讯一笑了之，才是这个猜疑化时代背景下的最佳策略。毫无疑问，节目组也乐此不疲，因为要维持热度、在层出不穷的八卦中站稳脚跟。观众借助这种方式，同节目组协商、斡旋，确保选秀节目还能继续“提供快乐”。拆穿可能存在的剧本，识别或许存在的“天选之子”，并不总与“何者为真”的宏大命题相连，而更像是观众和节目组约定塑成、心照不宣的博弈游戏。用“八百倍速”观看的观众，恰如桌游“狼人杀”中的预言家角色，桌游一场接着一场，总会进行下去，却没有甘心就此退场的玩家——这似乎是一个隐喻：这届观众更愿意相信 呈现在眼前的，都“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作者系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创意写作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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