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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黑一雄短篇小说两篇

石黑一雄(Kazuo Ishiguro1954-),日裔英国作家。生于日本长崎,幼年随父母移居英国。1982年入英籍。1980年获东英吉利大学创作课程的硕士学位。近三十年的写作生涯,共出版六部长篇小说,四次入围布克奖短名单,其中《盛日余辉》(The Remains of the Day1989年出版,我刊2004年第一期刊登过选译)获当年布克奖。石黑一雄被认为是英国当代作家中写作质量最为稳定的作家。

2009年五月出版的《小夜曲》(Nocturnes)是石黑一雄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他以前也零星写过短篇,但这部短篇小说集是他作为整体构思的作品,五个故事之间有一定的联系。最主要的是,主题几乎是一致的。正如其副标题“音乐与夜幕降临”所示,所有故事都与音乐(古典乐或摇滚乐)有关,所有主人公都或者爱好它,或者从事它。音乐承载着他们的欢乐、兴趣、梦想、野心,但也让他们不得不直面人生的无奈和荒诞,梦想的失落和瓦解;音乐是他们逃避现实的去处,也是呈现他们人生的失败挫折的最大现实。他们或者曾经或者正在怀揣着借助音乐走向辉煌的梦想,但现实不断捶打他们的信念,他们不得不和现实做出妥协,不仅妥协于人生际遇的贫瘠,也妥协于自己天赋的有限。音乐梦想的失落与感情和婚姻的瓦解,在这些故事里,是交织在一起的,是人到中年,人在现实面前,不得不面对的悲哀。故而有副标题中的“夜幕降临”。石黑一雄年少时亦追求过音乐梦想,这些短篇故事大概既是他对自己年少轻狂时期的梦想的怀念和致意,也是人到中年的他在遍尝人生百味后的体悟和感慨。

本小辑两个短篇均译自《小夜曲》(诺普夫出版社2009年版)。《低吟歌手》(Crooner)讲述美国一位曾经红极一时的民谣歌手,不甘心就此归于沉寂,试图“复出”。而在美国那样的社会里,“复出”意味着制造轰动新闻。为配合“我那里”的游戏规则(这规则暗示了“美国梦”如何得以实现),一份日渐醇浓的婚姻需要终结,过气的歌手需要携年轻的新嫁娘登上“复出”舞台。在加德纳夫妇最后的威尼斯之行中,在托尼为林迪奉上的浪漫、怀旧的情歌演唱中,多少无奈、多少伤怀弥漫。无论是对过往的追溯,还是对未来的展望,都被投下荒诞的阴影。《大提琴家》(Cellists)同样耐人寻味。一个受过上乘音乐教育的年轻大提琴手提波,邂逅一位有极佳音乐鉴赏力的美国中年女人伊洛漪斯。后者声称自己是著名大提琴家,不断指点提波,提波也确实对演奏有了新的感悟。他们的友谊和感情在日日相会切磋音乐的过程中增进。但最终伊洛漪斯坦白了她不会演奏大提琴。提波猝然面对梦想的破灭和现实的威逼。这两个对音乐怀抱异常的激情、对自己的音乐天赋怀抱奢望的人,终于不敌现实的、物质的逼迫欺凌,无奈地放弃梦想、追求,各奔前程,一个嫁作商贾妇,一个沦为平庸的酒店乐手,乃至彻底放弃音乐生涯。伤感和荒诞,是这些故事共有的基调。《低吟歌手》整篇摆明了是伤感的、沉郁的,但最后并不让人很觉伤感,只觉得荒诞;《大提琴家》则一直都略带荒诞且比较欢快,最后二人分手时也得体、克制甚至带着欢颜,不郑重表明这是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似乎能轻巧地道别,各自急急地去奔自己的前途,但读者心里却真正会觉得伤感、沉郁。

《世界文学》2011年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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