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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女行长的青春追忆:我曾是梁山西仓库的杀猪姑娘

文 | 张宜霞

【老温推荐语】一个偶然的机会,跟济南市农行退休的张宜霞大姐认识,一见如故。后来跟大姐和林毅兄在老崔的面馆吃面,大姐聊起当年自己在梁山西仓库的成长经历,我们都听得唏嘘不已,觉得是个很好的故事,建议大姐写下来。大姐后来就很认真地写了,又很信任地让我和林毅兄帮着修改。文章很平实,却令人动容,饱含艰难岁月里的人间温情。文章在7月24日齐鲁晚报的青未了刊发,只是限于版面,内容压缩了不少。同日,“老温不老”公众号也进行了转载,留言超出了一百条可见的上限,阅读量达到六千多。今在张大姐的壹点号“霞思云想”再次奉上全文,以飨读者。

西仓库旧址

西仓库这杯酒喝得下,还有什么酒喝不了?

——题记

不知为何,这阵子我不断地想起当年西仓库的那些人、那些事,这也是一段我深藏在心底、很少向人提起的难忘经历。在大家的鼓励下,我终于鼓起勇气,提笔写下48年前那段往事。

西仓库,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梁山县食品公司的二级单位,坐落在县城最西边的凤凰山脚下,位置偏僻,是梁山县城肉蛋等食品的供应地,也是向国家输送食品的转运站。

我是1971年6月2日县宣传队解散后被安排到西仓库工作的,当时还不到16岁,1974年10月5日离开。虽然只有短短三年零四个月,但这里却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地方,因为那段经历太刻骨铭心了。

我报到后先被分配到鲜蛋组,这里的工作就是“倒蛋”,把各公社食品站送来的鸡蛋倒出来分类,一层麦草一层蛋用木箱装好,再送到兖州肉联厂,上调国家。忙的时候一天走两车共300多箱,基本靠八、九个娘子军搬来搬去,一箱毛重55斤的鸡蛋至少要搬动4次。

一年多的时间,我也成了一个合格的鲜蛋技术员,学会了辨别好蛋、白蛋、炸纹、流青、格窝、大气湿、靠黄、散黄、黑钉、臭蛋的技术。冬季鸡蛋业务进入淡季,生猪大量上市,鲜蛋组的大多数人要转到加工组工作。

领导用非常平静的口气给我商量说:“小霞,加工组的工作主要是刮猪头、猪蹄、猪尾巴,翻猪肚子猪肠子,剥猪,你愿意干点啥?”

我被吓得惊慌失色,怯怯地问:还有其他工作吗?领导说:没有了。我暗想,猪头脸上皱纹里的毛太难弄,还有点吓人,翻肠子肚子又脏又有味。万般无奈,我说学剥猪怎么样?领导很痛快:好,我们西仓库正缺屠宰工!

从此我走进了加工组屠宰车间。

第一天我就意识到选择剥猪是个多么错误的事情。一进屠宰车间的门,我的心就堵在了喉咙口。待宰猪们被从猪圈赶进一个胡同,直通屠宰车间。猪们惊恐万分,东一头西一头地嗷嗷乱叫。丁师傅拿着一个大铁钩,钩住一头猪的脖子下面拉进车间,张师傅迅速电击猪耳前边,待猪昏过去,马上抬到案板上放血、剥皮、开膛。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吓得心里发紧,真心痛那些猪啊,根本不敢看,害怕又不敢说。晚上睡觉开始做恶梦,放声大叫,手脚乱舞,吓得同宿舍的大姐起来按住我,醒来一身冷汗。

屠宰车间是八间瓦房,南北很宽,从西到东有一个十几公分的下水道,窗户是绿漆的框子,不少玻璃损坏了,下雪的时候,北风带着雪花飘进来,落在猪和我们身上。

车间西边是逮猪、放血的地方。北边有一口烧水的大锅,猪头猪蹄卸下来后,马上进开水锅一烫便开始刮毛。车间中间放着八张槽状的操作台,是剥猪皮用的。东面是几排高高的架子,用来挂猪肉。靠北墙放着一个大案子,由一个哑巴师傅负责处理下货。

地面上有水,有血,有屎尿,猪在垂死挣扎的时候,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更别提随地大小便了。我们上班全副武装,基本上是在血水里站着,蹚着。

手把手教我剥猪的师傅姓张,我叫他亲师傳,四十岁左右,中等身材,一身肌肉,小时候练过武术,可以轻松地摔倒一头大牛。

亲师傅说,做个好的屠宰工不容易,既要有力气,又要有技巧,他教我卸头、卸蹄、卸尾巴、剥皮、开膛。比如,卸猪头要找到脖子的骨头节下刀;尾骨又小又密,要用刀尖仔细找下刀处;剥皮要左手用力拉紧猪皮,右手持刀贴着猪皮均匀地向下用力……

理论上明白了,操作起来却难上加难。我拿着师傅给我磨好的锋利无比的剔骨刀,战战兢兢,不敢下手。师傅鼓励我,有了第一刀后面就不害怕了。

我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按师傅的要求先把猪头割下一半,心里很怯,手心全是汗,但假装坚强,笨手笨脚地找不到骨头缝。一个猪头把自己累得、吓得满头大汗。

剥皮就更难了,不是带肉就是把猪皮割破了。手没有力量,刀子像锯一样不听使唤。愁死我了,一百多斤的大猪我什么时候剥完啊?

当屠宰工十天左右的时候,我有点承受不住了。腰酸腿痛不说,左手除拇指外的4个指头外面因用力提猪皮被猪毛扎磨得血肉模糊,疼痛难忍。我一边剥猪一边偷哭,泪水和汗水合在一起砸在猪身上。

心细的亲师傅发现了,不作声回宿舍给我拿来一双新手套,又亲自给我戴上说,等磨出茧子就好了。我听了这话哭得更厉害了,又不想让其他师傅看见,尽量憋住不出声。

亲师傅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声说:小霞,先歇会,我再给你磨磨刀。

其实刀很快,不用磨,师傅是想让我歇一歇。

等我咬着牙,忍着痛笨拙地把皮剥完,再按操作流程开膛破肚把猪内脏扒出来,再送到哑巴师傅桌案上,才长出了一口气。亲师傅来到我身旁,问我冷不冷。我说冷,身上汗流浃背,但手和小臂非常冷。师傅说,如果冷,就在猪肚里暖和一会儿。我照着做了,把手和胳膊一古脑藏在猪肚子里暖和一下。

歇够了,师傅帮我把剥好的猪肉掛到架子上。这一天,我自己独立完成了一个剥猪的全部流程。师傅和自己的作品挂在一起,一个光滑细致,一个张牙舞爪像狗啃的一样,我真是无地自容啊。

再看猪皮,让我剥的有好几处透明,关键部位还有一个大口子,要知道,猪皮一等和四等差价很多,师傅看到这样的猪皮会很心疼。但他没有批评我,还夸我不简单,学得挺快。

我们组长大声问:“是小霞自己剥的这头猪吗?”我师傅说:“对,我没插手,全是她自己完成的。”组长给我一个笑脸,还伸出了大拇指。这时,整个车间的师傅都替我高兴。

中午吃饭的时候,师傅告诉我:下午回家吧,我给组长说了,你的左手得歇歇了。

天快黑了,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还有血肉模糊的左手和灰色的心情,回到了30公里外的家中。

我用省下的细粮饭票,在单位食堂给奶奶买了一书包白面馒头。奶奶没有几个牙的嘴巴高兴得合不拢,拍着书包说,可享孙女的福了。娘高兴的是我给家里带了一挂猪花油。在凭票供应的那个年代,这可是好东西,够我们全家吃几个月。

娘注意到了我的疲惫和一直戴着手套的左手。晚饭后,娘安顿好奶奶、弟妹睡下,又给我用火盆烘好床铺。我躺下后,娘坐在我的床边,拿过我的左手,慢慢地仔细地拿下手套,我四个手指基本没有了外皮,疼得有点发抖。

娘心疼地把我的手放在嘴边一口一口地吹,又麻利地用消炎水给我消了毒,问我怎么回事。我把剥猪的情况哭着告诉了娘,说累得晚上连棉袄都脱不下来,需要同宿舍的大姐帮忙。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说不想干了,“回家种地也比杀猪强,又脏又累又丢人。”

那一晚,娘给我说了很多话,有几句至今还在耳畔:

“咱们家成分高,能有这样的活就不错了;

活再孬,你也是在给国家做事,也是吃国粮的人,口袋里装着的是饭票;

人这一辈子不能光过好日子,日子不好时,咬咬牙就过去了;

你现在还小,苦两年力气长全了就好啦;

咱柴窝庄上谁家能吃上这样的猪油,有钱也买不到;

你奶奶能吃到你在梁山买来的白面馍馍,咱全家老小都跟着你享福......”

娘的话很在理,我想说不定咬咬牙就过去了,转眼我就在娘精心布置的火盆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大早,娘拆了她的一个棉祅,创造性地给我做了一个三分袖的棉袄衩子(我命名),又在里面后背处缝上了一个小兔子皮,这样既能避免油污弄脏衣服,干活时也会更暖和了。

娘做的这个棉祆衩子也断了我的后路,我只有回去好好干。又看到奶奶、弟弟、妹妹吃上了猪肉都很高兴,我忽然觉得自己受点苦受点累算不了什么。

带着娘的那些教导,我又回到了西仓库。

师傅们都是我的榜样,他们几十年如一日地在西仓库工作,多数在这里辛苦了一辈子,他们不知道苦,不知道累,不知道脏吗?我开始偷偷地观察,向他们学习。

郑师傅是加工组组长,50多岁,一米八多的大个子,体重约百公斤左右,长像似水浒人物中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他的领导艺术就是干出样子,经常组织剥猪皮比赛和猪皮展评,号召大家以对国家负责的态度对待手中的工作。

田师傅,80秒剥一个猪皮(不包括卸头、开腔),还是一等皮,很多年没有人能破他的纪录。他圆圆的脸上整天挂着笑容。如果请教一下剥猪皮的秘笈,他会很害羞地说:“没啥,没啥,有劲就行”。

王师傅,专拣苦活累活干。死猪身体僵硬,母猪生过小猪,有的八、九岁的年龄,皮比一年的猪厚三倍,都很棘手,但他都抢着干。

靳师傅 ,又高又壮,虽然他当时已经60多岁了,但西仓库离不开他。他是煮肉专家,煮的熟肉香满梁山城,我叫他靳大爷。

哑巴师傅,翻肠倒肚的专家。一挂猪下货他半个小时就能处理完,处理得又快又干净。

丁师傅对每头猪的检疫都认真细致,一丝不苟。

他们是我们加工组的主要成员,活干得好,只有一些朴素的想法:

“最好的猪肉给国家!剥出一等好猪皮!

为了国家,咱苦点、累点、脏点算个啥!

让梁山的人吃上放心肉!

西仓库出去的食品让人信得过!”

越深入了解西仓库,越觉得我在一个了不起的群体里。我像换了个人似的,满腔热情地投入工作。左手破了好,好了又破多次蜕变后,开始有了老茧,四个手指像师傅的一样成了方型,也渐渐有劲了。师傅自豪地说我的手十个手指像十个耙钉,不像女孩子的手。

我从开始一上午剥一头猪,到后来一个小时就能剥一头猪,忙的时候一天能剥八头猪,猪皮由四等慢慢上升到一等。我还学会了自己磨刀,现在家里和邻居的刀具我都能磨。师傅们到处夸我,以至于我在梁山县城成了小有名气的杀猪姑娘。有的单位领导带着自己的员工到西仓库实地观看,还以我为例子教育员工。

有空的时候,我还去刮猪头,跟着哑巴师傅学习翻肠倒肚,还到饲养组喂猪、验猪、收猪。收猪也是个技术活,要根据猪的肥瘦参考饿肚、饱肚、饱食大肚等确定猪的等级,共分四等,一等猪最贵。

也有一些小插曲。

有一天,我们正在车间挥汗如雨地干活,一个“特供”单位的司务长来西仓库用自行车驮肉,他用走泥泞路的姿势,躬着腰一步大一步小地挑着路走到我面前,把腰又向下弯了弯,歪着头仔细看我溅有猪血的脸,然后问:“你是县宣传队报幕的小霞不?”我说:“是”。“看你在舞台上很漂亮,很风光,跟个人似的,原来你在这里剥猪啊?!”说完这话,他瞪着眼睛盯着我。

没等我说什么,我的师傅一个大步迈到这人面前,挡住了我,右手握着剥皮刀,左手从嘴里拿下剔骨刀,刀尖指着那人狠狠地说:“你再说一遍,你他妈的瞧不起这些人,杀猪的不是人吗?没有这些人你想吃猪肉,吃猪屁也赶不上热的。”其他师傅也都七嘴八舌嚷嚷:“不卖给他肉,不管什么单位的。”那人人灰溜溜地踩了一脚猪屎走了。

和师傅们朝夕相处,我表现又主动、勤快,加上年纪小,他们都把我当成了掌上明珠,跟亲闺女一样。

靳师傅每次煮好肉就到我们大车间门口站着,看到我就悄悄示意,我就知道肉煮好了。我马上放下刀子草草洗手跟他到煮肉房,他用三爪钩啪的一声从大锅里钩出一个猪心,在锅沿上磕两下,没有汤水了,就向我面前一甩,说:“霞来,吃—去—吧”。我不客气地接过猪心,坐在灶台边嘶嘶哈哈吃开吃开。

靳师傅在门口给我望风,看我快吃完了,小声对我说:“吃完擦擦嘴再回去”。我说:靳大爷,我偷吃公家的东西不合适,可又很想吃怎么办?师傅说,下班后你到出纳那里交上二毛钱就行了。

当我回到车间时,众师傅都知道我干什么去了,但他们都不说,假装没看见,该干啥干啥。他们觉得我还小,正在长身体的时期,又是个女孩子,干这么脏这么重的活,应该吃得好一些。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我16岁17岁时吃了两年壮饭,加上干的活比较累,二两半的馒头一天要吃八个。午饭我和师傅们一起吃,休息时间短,都穿着工作服,买了饭就在食堂外朝阳的墙根处依墙而坐,边吃饭边说笑。

师傅们看我比他们吃得还多,提醒我说:霞,咱在外边可别说吃这么多,不好找婆家,一头牛的过活(家底)也不够你吃的。说得我一个大红脸。

在西仓库那几年,我喝着骨头汤,吃着炒鸡蛋,偶尔再吃块猪肝猪心之类的。有师傅们像呵护着,我撒着欢儿长,撒着娇儿长,一口气身高从1.52米蹿到了1.69米,成了一个有力气的大姑娘。师傅们说:“天天在一起,都能看出来这个小霞长个子了。”

西仓库旧址

19岁那年,陆续有人给我介绍对象了。第一个小伙子当兵,家境不错。媒人拿照片给我看,小伙子长得真叫一个精神,像电影《金光大道》上的韩小乐,我心里一动,就没有推辞。媒人说:晚几天,他的母亲和姐姐妺妹可能来看你,到那天你洗洗头,穿得好一点。

果不其然,几天后,真来了三个人。我估计是来看我的,心里一直很慌乱,躲在墙角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把围裙摘下来使劲甩了甩重新戴上,脖子上专门围上了白沙布,白沙布是发的囗罩拆洗的。

那天刚刚下过雨,我们鲜蛋房因有坏鸡蛋加上天热,院子里特别腥。我在大屋里红着脸偷偷向外看,只见她们三个用手绢捂着口鼻,说了一会话,面都没见,就毅然决然地扭头走了。第二天,媒人把照片也拿走了。

我明白了:我和“韩小乐”没戏。我还偷偷地练习过写小伙的名字呢,怕将来通信什么的。心里那个失落和难过,只有自己知道:在西仓库怎么啦,西仓库的姑娘不能找对象吗?我非要活出个样子来,给她们看看。

后来,又有人给我介绍,据说小伙子人也不错,父亲还是干部,可他父母一听我在西仓库杀猪,一口拒绝,死活不同意。这事又狠狠地伤了我的自尊心。

师傅们知道后也替我难过,都来安慰我:霞,咱还小,咱不急,你是个好姑娘,西仓库真是委屈你了。

暗地里师傅们给领导反映,不能让小霞再杀猪了,恳请领导把我调出西仓库,哪怕结婚后再调回来也行。

但世事难料,梁山农机厂一个身高1米83、厚道善良的小伙子,却主动向我伸出了橄榄枝,他认为能在西仓库吃这般苦的姑娘,一定错不了。他就是我的爱人,我的丈夫。我们结婚快40年了,始终把我捧在手心里。这是后话。

老天爷可能知道了师傅们的良苦用心。1974年,教育部门给了我们县商业系统三个上学的工农兵学员指标。师傅们赶紧去给我争取,西仓库满票推荐了我。9月份,我收到了山东省财政会计学校银行专业的录取通知书。

接到通知书后,我开始吃起了百家饭。成了家的女师傅们研究,让我轮流到各家去吃一顿。两个馒头一盘炒鸡蛋,可口又开心。吃饭的时候,她们还不断地表扬我:

“小民是你背大的。”

“生大强小强的时候,都是你蹬着三轮车把我送去医院,从产房接出来孩子。”

“黑铁蛋的毛衣毛裤都是你织的。”

“胖妮的红毛衣上你还给她绣上了花。”

“有一天下雨,我孩子发烧,你蹬着三轮车我们一起去的医院,你一夜都没四西仓库,困了就睡在医院走廊里,蚊子、跳蚤咬了你一身疙瘩。”

“每次出去看电影,去的路上背不睡觉的孩子,回来的路上你背上都有睡觉的孩子,不背这个就背那个......”

师傅们把我所有的好放大着总结了一个遍,一点都没拉下。

师傅们说:霞,你来西仓库这几年,跟着大家一起热天倒蛋,冬天剥猪,春秋扒灰(用石灰水泡鸡蛋等),干得真不赖。我们都舍不得你走,孩子们更不愿让他们的小霞姨走。但是还是得走,能上学是好事。她们还嘱咐我:到了学校好好学习,我们西仓库可出了个大学生,将来你混好了,也给我们西仓库争光......

我只会流着眼泪点点头。

一天下午下班后,哑巴师傅来到我的宿舍门口,上身穿着我给他用手套线织的鸡心领背心,一边拍打胸口,一边啊啊地说了很多话。我知道他是在夸我,线背心他很满意,上班不舍得穿,杀猪的师傅们都穿着我织的背心。

哑巴师傅听说我要走,连夜用马尾给我做了一个拂尘,做工精细,一看就知道很用心。他啊啊啊地给我示范比划,意思是告诉我,睡觉前用它抽打抽打蚊帐,别让蚊子咬着。我眼泪止不住地流。他把东西塞到我手里,扭头就走了,我看到他的眼圈也红了。

离开西仓库的那一天,全体师傅和孩子们一起把我送到大门口。我泪流满面给师傅们告别,西仓库的大黑狗也跟着哑巴师傅来了,我弯腰用力抱抱它,就上了三轮车。

这时侯我的亲师傅在人群中大声说:“小霞记着,咱西仓库这杯酒你能喝下,什么样的酒你都能对付!”

(注:在西仓库时期唯一的一张一寸照片,在梁山县东风照相馆拍的。右边的是李秀臻大姐,她是我们宣传队的台柱子,演阿庆嫂。我们一起从县宣传队去的西仓库,李大姐一直关心爱护着我。)

学校毕业后我开始了在银行的工作。无论是在梁山农行,还是后来到了济南农行,西仓库的那段经历一直支撑着我,每当遇到困难和挫折,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西仓库的师傅们对我的教导和希冀。35年后,我站在了山东省“劳动模范”的领奖台上。

退休前整天忙于工作,没有多少时间回味西仓库。如今退休后,每次回梁山,我都要去西仓库转一转,虽然它已面目全非,但我依旧能准确地回忆起鲜蛋组、加工组、饲养组的位置。当年师傅们悉心照顾我的一幕幕,仿佛在眼前,是那么亲切,那么温暖。可是当年那些可亲可敬的师傅们,大多都陆续离开了人世。触景生情,每次去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西仓库的这段经历,一定是老天爷精心为我安排的。

想想自己几十年走过的路,愈发感到西仓库的分量。如果没有西仓库的磨练,没有师傅们的榜样作用,我也不会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不把它写出来,我真的对不起西仓库,对不起西仓库的那些吃苦耐劳、温暖我一生的人。

每每想起西仓库,当年临别时亲师傅在人群中朝我喊的那段话,仍会在耳边回响,依旧是那么清晰。

我和亲师傳张士法在一起

(壹点号 霞思云想)

本文内容由壹点号作者发布,不代表齐鲁壹点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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