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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一二三

(一)牛与狗

沟沟壑壑里,落满了人间的悲苦。人间的眼泪已哭干,再也不能把它们送向四面八方。

神看见了,这怎么行?下了一场又一场大雨,算是人间的眼泪。

眼泪终于托起人间的悲苦,翻翻滚滚,流向它该去的地方。

一头老牛,站在沟渠边,鼻子缺了,还滴着血。显然,它是挣脱了禁锢的缰绳而来的。

看着它深陷进去的肚皮,我知道它好久没有吃东西了。

它的主人呢?我正在纳闷,一只白色的狗失魂落魄的跑了来,站在老牛的身边。忧郁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泪光。眼看了一下老牛,眼里也同样留有泪光。

我知道了,它们是一家子,同属一个主人。

我明白了,它们的主人走了,撇下了它们。

它们到处在寻觅,不见主人的身影,才来到这个它们经常到的地方。

老牛发着楞,无神的眼望着远方。

远处的农田,稀稀落落长着香签子草,面无表情的一动不动。有几只水雀,在它们身边穿来穿去,好象根本没意识到它们的存在,任凭它们肆意穿梭。

天上突然吹来一阵风。陪在老牛身边的狗兴奋了,蹦跳着朝向天空嚎叫,老牛也抬头向天空哞哞地叫。它们终于从天上来的风中知道了主人信息。

它们狂喜起来。

可一会神情又黯然下来。它们没有翅膀,又怎能到天上去呢?

忽然,老牛像想起了什么,对狗耳语了几句。

狗一溜烟的跑了,再来时,后边跟着几个人。

屠宰场上,一个彪形大汉拿着一把晃走到老牛跟前。说,伙计,你升天还要有一难,这不是我为难你,每一个升天的人都要经过这一遭。

老牛顺从的点了点头。于是一根粗大的水管,从喉咙一直捅到肚里。老牛在强大的水压下挣扎着,竭力的不让自己倒下。

很快,眼珠鼓出来了,肚子也胀成圆球。它终于支撑不住,嘭的一声,倒下地上。

被关在笼里的狗,目睹了是壮烈还是惨烈的这一过程。

笼子打开了,它知道轮到它了,没有畏惧,坦然的,迈着从容步伐,走向死亡。

风依然吹着,象先前一样,只是丝丝中带着血的腥味。

旁边的场地,老牛的皮,以及狗的皮就那么随手堆着,死一般静寂,只有当风过时,那晃动着的白色狗毛,似乎昭示着它们只是睡去。

此刻,我不知道人们是否已乘坐用它们的皮做的飞毯,到达了它们主人的身边。

场地上的血水,还在涓涓流着。流到沟渠与雨水的泪融合,映照在天上,成了一抹抹鲜红的彩霞。

(二)树蛙

一场暴雨过后,没有了主人、牛与狗的身影,丛林的空地上,形成了一圈圈水洼。一只雌树蛙从泥土里钻了出来,向一棵高大的树跳去。

接着开始了一段艰难的攀爬旅程。在经过无数次艰险阻隔后,它终于爬上了这棵树的顶峰。

它没有休息,只是把自己的身体稍作了一下调整,便从容镇定地打开了那储存着荷尔蒙瓶口后,悠闲自在的舒展自己的身体,任由林间轻风的抚摸。

阳光穿过叶片,投射到树底下的水洼。风吹过,水洼上泛起了鳞鳞水波,水波把投射在它上面的阳光切割成星星点点,就象无数星星在闪耀。

一只雄树蛙苏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当它看到眼前到处闪着金色斑点的水洼时,好奇心大发,不停地在其间跳来跳去。

又一阵微风吹过,突然身子颤了一下,一股异样的气味直贯口鼻。顿时,体内的血液开始膨胀起来。

它望了望头顶,便奋身一纵跃来到那棵大树下。

它没犹豫,十分自信的确定召唤它的人就在这棵树顶上。

它爬呀爬,摔落了又爬,爬一段了又摔落。可它不但不气馁,反而更上了劲。在它不懈的努力下,终于看见了梦寐以求的身影。

它按捺住心头的喜悦,停了下来。一是平息一下那突突的心跳,二是整装一下一路拼博带来的狼狈。

无论再迫切,在异性面前,不能失却自己的风度和儒雅。于是,它找了一片树叶,躲在后面,开始慢条斯里的着装打扮起来。

在确认自己已是风度翩翩后,才开始从树叶中探出头来,优雅的向心上人走去。

也许是它太急切,没有注意到周围,或者根本没想到,有一只雄树蛙在它之先到达,正在用一双鼓鼓的眼看着它呢。

它继续往前走,尽量的保持着绅士风度,它要给对方一个好印象,免得多费周折,最好能一见就范。

它正在自己幸福的想象中,冷不防身子重重的挨了一拳,欣喜自己手快抓住一根树枝,才没掉下去。

当它看清是自己的同类在袭击自己时,心中的怒火便一下蹿了起来。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它倏地一下翻了上来,仇恨的嘴巴死死的咬住了对方的脖子。

对方也不是白吃干饭的,拼命的用两只爪子死劲的推着它的身体。由于刚才爬树时力气消耗太大,渐渐地有些支持不住了。

此刻,心爱的人就在旁边,它多么希望它能助自己一把,然而它却无动于衷。

它的心彻底凉了,就在这信念消退的一刻,它失手了,重重的摔在了树底的水洼中,水洼腾起高高的水柱,然后落下,一切又归复平静。

(三)诺亚方舟

疫情下,侥幸活下的人们挤满了诺亚方舟,在风平浪尽的大海航行,天空碧兰,阳光灿烂。

船上的所有人,陶醉在生命的美好中,描摹着远方的画卷,书写着浪漫的诗。

素不相识的人们,亲如姐妹,情同手足。

因为他们都是上帝的作品一一都是经过上帝精心打磨了又打磨了的毫无疵暇的作品,都是相当珍贵而又不能复制的各具风格的作品。

方舟在漂流,在没有边际的碧波上漂流。

云儿在他们头上轻轻飘,海鸟围着他们温柔地飞,天地一片祥和静谧。
     …………

湛蓝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慢慢的膨胀,变大,直至投下巨大的阴影,人们才举起划着水手,朝天空好奇的看着。

这是他们出世以来从没看到过景象。他们惊呼着,看着明亮的太阳成了一个灰色的圆盘,看着原来光溜溜的天空有无数亮点在闪烁。

他们惊讶了,第一次感知,在他那浩瀚的天空,除了那个圆圆的刺眼的火球外,还有那么多柔和的明亮的一闪一闪的东西。

他们彻底的被这一壮观景象征服了,呆呆的,张着口,看着这神秘的一幕,就象被某种力量定了身。

在他们还没回过神来时,四周的天际,又悄悄的升起了片片云。随着云的增多,它们便翻湧起来,向着天空的中心聚集靠拢。

方舟陡地摇晃起来,站立不住的人们才突然回过神来。

平静的大海再不平静。风浪瞬间把方舟抛向空中,随后又重重落下。

方舟上的人们害怕了,一个个的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但一转瞬,他们似乎明白了,人太多,船太小,这样下去,都会葬身海底。

于是,开始了你推我我掀你的一场为了生存的大战。

海水咆哮着,那些被风浪抛出船外或者被相互推搡落水的,有的被激流卷了,有的侥幸抓住了船帮。

抓住了船帮的人,有的被抛向空中的力量松脱了手,在胡乱挣扎被卷向远方。

有的被人狠狠人踩断手指后滑入水中便再没起来。

风浪慢慢平息,阳光也从云缝中钻了出来。渐渐地,渐渐地,天与地,又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诺亚方舟依旧在海上飘流,只是船上的人己寥寥无几。平日单调的海上,多了一群若隐若现的身影。

船上的人,相互笑着,他们终于用自己的残忍获得了新生。

但隐隐看出,在他们的唇齿之间,露着点点不安。

是后面紧随着的若隐若现的身影,还是再会碰到这样劫难?我无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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