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之谜
作者：Gary Marcus
几个星期之前，在我岳父母家里，我四个月的儿子在凌晨2:30醒了过来。他饿了，我知道如果没有奶瓶是没法再把他哄睡的，就把他抱下楼到厨房里，在这里他突然停止了哭闹。很明显，他认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变得专注于理解自己置身何处以及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他极其警惕，头四处转动，眼睛也到处看。温奶瓶需要的这大约八分钟时间，通常伴随着他猛烈的闹腾，这一次却几乎没有一点声响得度过了。我第一次确信，我的儿子完全得，自觉得意识到了他的周遭环境。
作为一个科学家，我知道自己的经历很主观。但是主流科学杂志Science刚刚发表了一个试图客观得考察婴幼儿意识萌发过程的实验结果。这项由认知心理学家Sid Kouider， Stanislas Dehaene，和 Ghislaine Dehaene-Lambertz主导的研究工作，观测了五至十五个月大婴儿的脑波，致力于建构科学家们口中的“意识的生物学标记”。
这项研究的背景是一个被称为“全局工作空间”的意识模型理论。在这个模型里，不停歇的意识行为包含了两个阶段的神经活动。第一阶段是纯粹的感受器官的触发，通常在脑后部发生。第二阶段展现出一种“引燃”状态，只有对有意识得接收到的刺激才会有这一阶段的反应。
全局工作空间理论是以一个事实为基础的，有时候人看到一件东西，却没有意识到。假设给受试者快速得展示一幅人脸的图像，紧接着马上给他看另外一张面孔的图像，只是这次显示的时间比较长。她的眼睛和大脑负责处理视觉的区域会对第一张图片有反应，但是如果显示的时间足够短，受试者将不能反映她看见过第一张图片——这就是无意识的知觉。对于第一张图片，存在第一阶段神经活动的特征脑波，但是不存在第二阶段的。
Kouider和他的同事们对婴儿进行类似的感知刺激，同时改变第一张脸显示的时间长短。虽然他们不能直接让婴儿用语言描述他们的感受，但是他们发现十五个月大孩子的脑波和成人很相似。不管第一张图片显示的时间有多长，一组特征脑波都会存在，但只有第一张图片显示的时间长到足够被意识感知到的时候，另一组特征脑波才会被捕捉到。五个月大的婴儿已经表现出相同模式的许多雏形了，或许只是稍微慢一些。
婴儿在五到十五个月之间，发生了一些极其重要的变化。研究者们得出的这一结论是十分令人信服的。他们的研究数据也很明确得显示出，哪怕在他们测试过的最小的孩子身上，也能找到“不停歇”的意识行为的某些前导迹象。
但是这些前导迹象意味着什么却还是不明确。五个月大的孩子也许正在发展分辨有意义刺激和无关刺激能力的过程中，但是如果说第二阶段的脑波，也仅仅只是意识行为的先决条件，也是完全可能的。没有人知道第二阶段的神经活动是否就是意识本身了，或者还只是这整个过程中的重要一步。科学家们自己也认真得加了一句，“必须指出，我们的研究并没有提供主观体验的直接证据”。
我在纽约大学的同事David Chalmers，因为提出意识研究的“困难问题”和“简单问题”的概念而很出名。简单问题包括如何解释清醒和睡着的不同之处。而Chalmers认为的困难问题，则是理解体验的本质。他提出，认知科学和神经科学，在体验的主观方面并没有带来多少洞见，比如理解我们是怎样被竖笛的声音影响的，或者解释当我们在脑海中形成画面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算Chalmers是错的，意识像Daniel Dennett支持的那样，被证明是能够用传统科学方法解析的，它仍然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在意识研究上一个更加悲观的论调，来自于迈阿密大学的哲学家Colin McGinn，一位新神秘学家（这个称号是由哲学家Owen Flanagan根据摇滚乐队”问号和神秘学家“命名的）。他认为科学方法是永远也不可能为人类找到意识的恰当解释的，因为进化没有给我们的脑子配备理解意识自身的必须工具。
在科学界，McGinn的观点越来越频繁得被认为是落后的，是早期当我们对于脑还知之甚少的那个时代的遗留物。现在，探索意识之神经基础的科学文章，已经是主流刊物的常客了。更多的神经学家，已经把意识之谜看做是一个完全可以驾驭的问题，一个能够被诸如大脑成像，光遗传学这样的工具解构的问题。
现在担任艾伦脑科学研究所首席科学官员的神经学家Christof Koch，在他最近的一本书里，回忆了一位怒气冲冲的听众，对于他提出的除了人类之外，其他灵长类也可能有意识的论调，她表达了不满。“你永远也无法让我相信一只猴子也是有意识的！”她说。“而你永远也无法说服我你是有意识的。”，Koch回答到。对于Koch来说，内省的工具是永远不够的，而神经科学的工具则有可能满足我们的需求。
这周五，Koch，McGinn和我恰巧会一起在纽约大学的世界科学节上，讨论上述这些问题。Woody Allen单口相声中的一个著名笑话，也发生在这里。“我在纽约大学第一年就因为在玄学考试中作弊而被开除”他说，因为“我向旁边那个男孩的灵魂深处瞅了几眼。”我们三人的讨论，究竟能不能比Woody Allen更有深度，还未可知。
图片来自于Martin Parr/Magn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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