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岛大学（Long Island University）波斯特校区地处富庶的纽约市郊布鲁克维尔。时值六月末，全美成百上千所高校的大多数入学新生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把存款支票寄到了学校，以确保入学席位得到保留，波斯特校区却仍在为填补招生空缺而绞尽脑汁。该校今年计划招收2017届毕业的新生，目前尚有250个名额的缺口。
长岛大学将6月24开始的这个星期设为“志愿周”（Express Decision Week）。在这段时间，高中毕业班的学生从早上9点到晚上7点，可以随时带上高中成绩单、SAT成绩单和个人陈述，到波斯特校区的穆拉克伊大厅（Mullarkey Hall）办理申请手续，长岛大学的招生办工作人员承诺，会当场作出录取决定。一旦录取，所有申请费全免，学生可以马上进行秋季学期的注册。长岛大学的布鲁克林校区也在同时开展这项活动。
波斯特校区激进的营销策略不由让人联想起，在房地产市场崩盘前的那段日子的可怕回忆，人们买房时不需要提供多少文件，就可以当场贷款。但是相比房贷，波斯特校区的招生人员推销的产品要更抽象一点。他们推销的是一个承诺，那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生活会更好。
长岛大学的做法并非个例。位于纽约州纽堡的圣玛丽山学院（Mount Saint Mary College） 和位于新泽西州哈克斯敦的森坦那瑞大学（Centenary College）也开展了类似的当日、当场录取活动。长岛大学负责招生工作的副校长杰基·尼伦（JackieNealon）表示，长岛大学今年春季采取了 进一步举措，将招生办的工作人员派遣到长岛各个高中，进行现场招生——这一举措就好比学术版的出诊活动。
如果说长岛大学看起来有些孤注一掷，那么事实的确如此。从财务状况看，长岛大学有着当今时代成百上千所大学的通病。根据长岛大学最近向教育部提交的财务数 据，该校波斯特校区连续三年一直处于赤字经营的状态。波斯特校区的主要支出，即与教学活动相关的重要支出，已经超过了主要收入。该校区跟很多其他学校一样，都严重依赖学费，每年的主要收入当中，有将近90%来源于学费。
今年，波斯特校区将学费提高了3.5%，至34,005美元，然而，几乎每一名新生在入校时都能享受到额度极大的学费折扣。事实上，我们只要快速浏览一下该校的官方网站，就能得到更详实的数据。如果你的孩子考学术能力评估测试（SAT）拿到了1600分中的1300分，总成绩等级为A，那么每年学校至少会退 还20,000美元的学费。
一方面提高学费，另一方面又给予 大幅度的折扣优惠，这种看似矛盾的做法对于高等教育市场的中低水平的高校来说，早已稀松平常。这是一个令人堪忧的机制暴露出来的表面问题。在这样的机制 中，哈佛（Harvard）、耶鲁（Yale）等精英名校声望极大，不愁生源，而成千上万所非精英高校为了抢夺生源，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在这个问题上， “学费高+优惠额度大”的组合比“学费低+优惠额度小”的组合更具吸引力。全美高校经营管理者协会（National Association of College and University Business Officers）表示，所谓的学费折扣率连续六年一直在上升，如今已达到平均45%的水平。大学的运营从某些角度讲像急于成名的酒类品牌，而从另一些角 度讲更像梅西百货公司（Macy’s），时不时就来一个大促销，只不过没有那么大张旗鼓。
长岛大学波斯特校区获得的捐款额只有微不足道的4,300万美元，相当于7,000名在校生人均捐款6,000美元左右（相比之下，普林斯顿大学< Princeton >的学生人均捐款额高达200万美元。）根据最新消息，波斯特校区的录取率为17%——也就是说，每10名高中毕业生当中只有不到两人选择这所学校。
当然，长岛大学岌岌可危的财务状况并不能说明其教育水平定然糟糕——长岛大学虽然没有登上《福布斯》的“最佳大学排行榜”，但是在地区学校当中一直名列前茅。然而，作为持续运营的教育实体，长岛大学看起来已麻烦缠身，年复一年地疲于还债。当然，长岛大学最近任用了新校长，该校长正在对学校的运营进行重组。
根据《福布斯》新出的财务评级（Financial Grades）——评级标准是私营非盈利高校的资产负债情况和运营实力——长岛大学波斯特校区的财务状况是D级。
长岛大学绝非个例。从我们的分析结果来看，大约还有107所高校的财务状况也是D级，其中不乏备受推崇的高等教育机构，比如位于俄亥俄州的威顿堡大学 （Wittenberg University）。此外，在我们评级的925所高校中，超过半数学校的财务状况都是C级乃至更差的水平。
高校的财务状况之所以普遍不被看好，部分原因在于，如今高等教育机构的经营环境极为艰难。不妨设想一下，这样的情况就好比你在经营一家销售商品的公司，定价不透明，竞争者数以百计，可是顾客群体却越来越小——顺便提一句，不要忘了我们还处在经济不景气的时代。
接着上面的情况继续往下想：原本，联邦政府和州政府的补贴是这些学校的另一大收入来源。现在，这些补贴要么被削减，要么直接被取消。另一方面，新崛起的盈利机构和价格低廉的在线教育更是使竞争趋于白热化。
德雷克大学位于爱荷华州得梅因，该校校长大卫·马克斯韦尔表示：“现在的竞争环境太惨烈了。老实说这在很大程度上是我们自食苦果，”马克斯韦尔这句话是在讲愈演愈烈的“涨学费/返学费”的价格暗战，“这样的机制在很多方面依赖于17岁学生的决策行为。”
德雷克大学成立于1881年，目前有5,300名在校学生。十多年前，该校随着大多数高管的离任而面临破产危机。但是马克斯韦尔自1999年上任以来，削减 了护理学硕士等成本高昂却招生不足的培养项目，将资源重新配置到了药学本科专业等市场需求高的培养项目。过去八年来，德雷克大学已开始小有盈利。该校收到 的捐款额也从1999年的1.04亿美元增长到了1.69亿美元。虽然德雷克大学在运营上依然非常依赖学费，但其财务等级在私立大学中达到了C+。
但是像马克斯韦尔这样的管理人员只是凤毛麟角。目前大多数高校最大的问题在于它们的管理手段有悖于合理的企业行为，人浮于事，机构臃肿，几乎没有产生任何正面经济效益。
几乎所有高校都把使命宣言说得很响亮，但它们极少能营造出整齐划一的风气，或者像可口可乐（Coke）、IBM、富国银行（Wells Fargo）等实力强劲的公司那样，让员工着眼于核心竞争力。大多数高校都太拘泥于面面俱到了。
罗伯特·迪克森（Robert Dickeson）曾任北科罗拉多大学（University of Northern Colorado）校长，著有《合理安排学术培养项目和服务》（Prioritizing Academic Programs and Services）， 约翰威立出版公司（John Wiley & Sons）2010年出版）。他表示：“我曾经做过企业的CEO ，如果公司有产品卖不出去，我们就会把这种产品下架，这无可厚非，因为企业必须着眼于生产市场需要的产品。高等教育的运营文化截然不同，决策的出发点通常 是为更多的人服务、开设更多的培养项目。不幸的是，高校并没有设立相应的机制，来淘汰过时的培养项目或专业。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是害怕不得不裁员，要么 有其他不该有的顾虑。”
这种经营方式放在1990到2010 年是可以接受的，因为那时候高中生源在扩大。然而，美国大学理事会（College Board）和美国大学入学考试（ACT）资助的一项研究表明，高中毕业生的数量在2011年已达到340万人的顶峰，如今回落到了320万人，这一水平或将维持到2020年。不利的人口结构变化，加上大衰退导致的家庭财富缩水，使大学面临的财务问题雪上加霜。
阿密特·姆里格（Amit Mrig）是丹佛的一家研究公司Academic Impressions的总裁，他把当前的情况归咎于高校管理层的普遍无能。“高等教育领域存在着一种拒绝变革的泡沫。”说着，姆里格援引了一项研究，该 研究表明，74%的高校校长认为，学校的经费没办法再削减了，除非牺牲教学质量。
大学校长必须调和理事会以外的不同派系，包括教职员工，但是不作为往往是最省事的。“高等教育机构有一点和盈利机构不同，高校的人不断地在预算和规划上犯糊 涂，但是可以不负责任，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这种情况在企业绝对不会发生。”弗吉尼亚州科瑞莫拉的一家管理咨询公司Campus Strategies的财务顾问拉里·戈德斯坦（Larry Goldstein）表示。
要是大学校长干点实事，拿出企业经理的做派，他们就能应对理查德·欧文·威廉姆斯（R. Owen Williams）在肯塔基州特兰西瓦尼亚大学（Transylvania University）面临的冲击。威廉姆斯在华尔街打滚摸爬了24年，先后任职于所罗门兄弟（Salomon Brothers）、高盛（Goldman Sachs），最后坐上了贝尔斯登亚洲公司（Bear Stearns Asia）的第一把交椅。后来他决定转型，在耶鲁大学攻读了法学硕士和历史学博士。2010年夏，他受雇接管了肯塔基州莱克辛顿的私立文科学校——特拉西 瓦尼亚大学（Transylvania）。大体上讲，威廉姆斯做得很成功。特兰西瓦尼亚大学的招生率提高了20%，这家历时233年的老牌学校还动工建立 了新的体育场馆。
然而，2013年5月， 威廉姆斯因学校教职员工的“不信任投票”而受到冲击。显然，教授们并不赏识威廉姆斯雷厉风行的管理作风，他们在一篇长达35页的文章中指责威廉姆斯“粗鲁无礼，不尊重人” 。真正得罪他们的是，威廉姆斯推迟了给两个教授授予终身教职的决定。
威廉姆斯的管理战略在特拉西瓦尼亚大学的董事会得到了全体支持，此外，根据《福布斯》对高校财务状况的评级，这所规模较小的学校财务状况达到了很高的等级——A-。尽管如此，威廉姆斯还是迫于压力，宣布他将在2013-2014学年过后辞去校长一职。
有些高等教育的问题超出了管理的范畴。甚至连高等教育的衡量指标本身也会导致效率低下。比方说，如今学业成绩的衡量标准是学分时数，或者“上课时间”（seat time）。在纽约大学这类高校，每小时的教学可能要花费1,300美元。
本科生们知道他们得攒够120个学分才能拿到学士学位。
但是，迪克森等咨询师表示，学业成绩应该以能力而非学时来衡量。只从事网络教育的西部州长大学（Western Governors University）14年来一直为学生提供高效的学位项目，让学生自主掌控学习进度。上个月，威斯康星大学（Universityof Wisconsin）经过当地认证机构的许可，也开始效法西部州长大学，为本科生提供以能力为评分标准的学位项目。
没有人指望高等教育机构会迅速改革。“很多机构依然在以‘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管理模式运营。”投资银行机构Prager & Co从业多年的大学债券发行商弗雷德?普拉格（Fred Prager）表示，“它们一直在改变，但所有的事情都乱成一锅粥。它们甚至停不下来，以至于要想收拾局面都很难。”
这并不意味着高等教育市场的消费者就得任人宰割。有了《福布斯》的“最佳大学排行榜”和财务评级这两张榜单作参考，你不仅能做出最明智的选择，把学费花在最值得一去的学校上，还能锁定前景光明、有望延续很多年的大学。
露西·拉普斯基（Lucie Lapovsky）是高等教育财务顾问，曾在巴尔的摩的古彻学院（Goucher College）担任副校长，负责财务工作。她提醒广大新生，不应忽视所选学校的财务状况：“一个学校有财务问题，会表现出明显的迹象，比如课程少，开课频率低，课程多由兼职教授讲课，社团经费受限，校园设施的维护经费被削减。”
财务出现问题也是一所学校的资格认证被暂停的主要原因。当然，财务等级为C-和D-的学校当中已经有十几所面临着办学资格被质疑的问题。你总不希望学校的办学资格在你快毕业的关口被吊销吧。要是真的发生了这种情况，联邦政府会撤回经济资助，招生率一落千丈，所有的希望瞬间破灭。
译 彭月明 校 Li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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