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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彻底的坏蛋:读《阳光劫匪
2014-06-03 00:45

如果说只能推荐一位当代日本推理系作家,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推举伊坂幸太郎。相比在国内红得一塌糊涂、高产但作品良莠不齐的东野圭吾来说,伊坂笔下的故事可摇滚多了,就像摇滚乐一样,它不像流行乐那么容易入耳和传唱,或许有的只对一小撮人的胃口,但是有力量、够酷,用某种简单的姿态反抗和斗争。

《金色梦乡》就是典型的个人挑战权威的故事,但又并非完全英雄主义式的。主人公青柳只是一个快递司机,偶然救了明星后成为了大众媒体关注的名人,结果反到被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暗杀首相的代罪羔羊。面对庞大的国家机器和不负责任的媒体,要怎么办呢?只有逃跑,拼命地逃跑然后活下去,这就是小人物能做的唯一的反抗。在日本这样上下等级分明国家,对上级的不服从可以被视作大逆不道的行为,正是因此,《半泽直树》里的银行课长半泽,还有当年织田裕二演的《跳跃大搜查线》里的小警察青岛,这两部超火日剧里的人物也正符合了那种大快人心的感觉,那句“以牙还牙,百倍奉还(やられたらやり返す、百倍返し)”简直成了年度台词。

伊坂幸太郎还喜欢写抢劫,在较早的《奥杜邦的祈祷》里就有抢劫便利店失败逃亡小岛的男人,然后再是《家鸭与野鸭的投币式寄物柜》里抢劫书店的《广辞苑》,还有这本今年刚出简体版的《阳光劫匪》,实际上是把2003年的《阳光劫匪盗转地球》和2006年的后续作品《阳光劫匪的平淡与奇袭》合在一起出版。对一个有才华的作家来讲,开创一种可无限使用的基本模式,之后作为一个系列重复利用,对读者来说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如书中抢劫银行的四人组,体内藏有精确时钟的司机雪子、妙手神偷又喜欢动物的久远、咖啡店老板兼演说爱好者响野、能看穿人谎话的公务员久濑,他们各司其职,抢银行只是无趣生活中玩票性质的游戏,尽管久远老是喊着抢了钱要去新西兰看绵羊,但心中却是怀着“浪漫理想在哪里”这样的心情去抢银行,到第二部还仗义地跑去解救被绑架的人质,也正是这样,伊坂大神轻而易举地将“抢劫”这件不太光明正大的事点化成亦正亦邪,毕竟,人嘛,对这种自己没法去尝试却又很酷的事,看一看也是觉得很过瘾的。

有几句台词特别喜欢,“奇怪的动物会被保护起来,奇怪的人却遭受排挤”、“人是有教育欲的。对于只有一次的人生,谁也没有自信,因此只有通过在他人面前扮演老师的角色来换取一些安心”、“人类最大的缺点之一就是“不守本分”,动物绝不会这样”、“感觉到的事,不一定全部都得说出来。如果每个人都只是搁在心里,这世界就太平了。”

响野每次抢劫必发表的演讲也很有爱,基本上都是在强词夺理,顺便转移人质们的注意力,还带有一点浪漫梦想,希望借此消除人质们的恐怖感。“各位,你们现在一定感到非常恐惧吧!我们由衷地希望尽可能避免造成各位的恐惧并且迅速离开。然而,人的恐惧听说是由大脑里的扁桃体负责记忆,而恐惧的条件也是由扁桃体来决定。如果今后大家对银行怯步或畏惧,虽说不是我们的本意,但这个后果应该由我们和扁桃体负责”。四人盗匪团像蝗虫过境一样啪得进来,又啪得一下出去,还是穿西服的蝗虫,然而好戏还没有上场,作者只是一直在叠包袱,他把一个个小零件看似不经意地埋在各处,到最后就让你长吁短叹,原来一架精妙机器是这样构造出来的啊。

伊坂大神在2003年的后记里还这么说过,“四个银行劫匪登场,叽叽喳喳吵吵闹闹地聊天,然后卷入一场风波。他们废话很多,有时候无所事事,所以也许在旁人看来很不正经,但他们本人其实是很正经的。”我想,大概喜欢动物、见义勇为,这也是伊坂幸太郎评判一个人是不是正经的很大一个标准。

最后还有短短的一个番外篇,跟抢劫无关,只是这四个劫匪利用自己的特异能力,完美组合,帮助一对曾经的情侣化解心结。有点煽情,但是跟《金色梦乡》最后青柳手上被晴子女儿敲的那个“优”的章一样,是恰到好处的煽情。男人矶原乘坐雪子的车,分秒不差地赶到了车站,昔日的女友快要乘坐新干线走了,分别时说了一句,“我们都加油吧,然后,我们要在大海里,找到跟曾经错过的一样好的鱼。”回去后矶原问咖啡店老板娘祥子,那些人有那么闲么,为何要帮我呢?祥子笑道,那帮人啊平时光干坏事,所以偶尔就会像这样,无论如何都想助人为乐一下。

坏蛋是坏蛋,还真是不彻底的坏蛋啊。但在这样的小说里讨论道德是没有意义的,谁说《西瓜》里从金库携3亿日元逃跑去追寻精彩世界的万里子是十恶不赦的坏蛋呢?况且还有《阳光劫匪》里那么可爱有趣的坏蛋,把平淡生活里的刺赶紧拔掉,偶尔随心所欲地去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也不错啊,别真的去抢银行就行。我自己呢,就等着某一天去仙台的星巴克偶遇伊坂大神了。(《阳光劫匪》书评/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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