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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代,还有人用这么慢悠悠的方式做漆 | 100 个有想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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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代,还有人用这么慢悠悠的方式做漆 | 100 个有想法的人

廖婷 孙今泾 6 小时前

梁峰也想知道市场会不会给他机会,但又放不下架子——拒绝了量产的可能,也不打算效仿受年轻人热捧的日本漆器。最好有人愿意出高价,就像买一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当代艺术品。

梁峰是福建人,爱用自己上漆的茶几喝茶。

上海长乐路的一间弄堂小屋里,午后,梁峰在泡茶。茶几是三块叠放着的木板,最上头的一块颜色难以描述,是上了二十多层漆的缘故,木材天然的凹凸依旧清楚,径口两寸大的茶碗摆着略有些抖。下一层是一块上红漆的平板木,再下一层红黑相间,原料是价格不菲的金丝楠木。

梁峰的妻子董琦是个上海人,说起话来俏皮利落。这会儿,她正坐在茶几的另一侧、一张上了大漆的木床上。董琦指了指梁峰背后的一个竹编收纳箱,里头有一个用漆刷过的茶叶罐,梁峰用一块布做的胚(可以理解为廓形),然后上的大漆。

大漆,是一种区别于化学漆的颜料,也叫生漆,能在距今 7000 年前的木碗上发现这种材料。对比明代《髹饰录》里对漆器的 14 种分类,很多漆器都没有再制作和生产。可在梁峰的老家福建,漆还代表了一种从清代开始就享誉一方的绝活儿。

漆人梁

梁峰做的茶叶罐和碗

1990 年代,梁峰从闽江边的长沙村来到福州跟着美院毕业的漆艺师学漆。现在,他还是会把大把的时间花在那座爬满榕树气根的城市,那里天气阴湿,适合大漆自然晾干。在福州,梁峰找了处老房子,当做工作室。那可能是他用早期的一套作品换来的。

姓林的一位师傅快七十了,七、八年来是梁峰工作室里唯一的常年助手。他从福州的一家漆厂退休—— 五、六十年代,福州一带曾冒出一大批漆厂,打算把这门传统手艺实现大规模的工业化生产,但结果有些糟糕,工厂如今几乎没有存活下来的。后来,就是人们熟知的日本漆艺兴盛的故事了。

带着漆厂的记忆,林师傅帮梁峰搬运和刷漆,也担心梁峰能不能生存下去。这个剃了光头、面目清秀的小伙子做起漆器来不计成本,一套常常要花一年。他要价高,手法也有些古怪。去年的系列《尘埃若定》,一层大漆,一层灰烬,一层沙尘,一层大漆……林师傅摇摇头说,不像漆也不像画。

林师傅想的也不全错。梁峰近年来最大的系列漆画《坛城遗梦》在上海安簃画廊摆了一阵子,结果并没有卖出去。

梁峰匆忙就把漆画搬了回来。“我其实不喜欢把东西拿到外面卖。外面的人对它很粗暴……他们用东西的心态和方式是没心的。”这个系列中最大的一幅,梁峰每天髹一层漆,待晾干,次日再髹一层,花了一年,从侧面看能看到接近 1 厘米的厚度和颗粒感。

但一位在上海经营画廊的人觉得,把梁峰的漆器和漆画卖出个好价钱不是什么难事,他说:“很多来人都会被这些颜色吸引,尤其是不懂的人。”这些人还掌握了出售梁峰作品的技巧:把它当艺术品而不是工艺品,最好“放在更贵的艺术品当中,那会很好卖。”

安簃画廊中展示的坛城遗梦,这些作品甚至有些后现代

就算不考虑到钱的因素,梁峰也希望自己的漆器和漆画能同其他当代艺术品并列一处。“他们把大漆还是看成一种传统工艺,可我们都想挤入当代艺术的行当。”梁峰说。他在当代艺术的圈子里游离过一阵,后来他解释这种游离“反而对我比较好,让我不会陷入纯工艺的状态”。

梁峰在十多岁的时候就跟当地的师傅学了漆画,是传统的工艺美术。然后,他跑去北京学了摄影,画油画,做装置,基本是当代艺术的那一类。他也带上了画漆画的工具,只是北京的气候不适合做漆。之后他回到福州,更多地画起油画。

董琦记得,那时候她初识梁峰,感觉有点儿“仙”,身边是一群搞当代艺术的年轻人,他们岁数更小一些,终日清谈,气焰嚣张。“后来觉得这些东西,很浅,很多东西没有必要那么矫情,那么赤裸裸。”梁峰沉默了一阵,补充道。

两人一道去了趟敦煌,据说那次旅行对梁峰意义重大,回来后他找了处福州的老房子,继续做漆,“慢慢往内收”。

三十岁以后,梁峰开始喜欢上古旧的东西,他四处去收一些旧的家具,自己重新上漆做修补,也开始自己画漆画。这些漆画看起来带一点斯库利的味道。在用色上,不再拘泥传统漆艺中常见的黑和红,但新色彩仍然通过在大漆中调入矿石粉来获取。过去,这些颜色更具表现,但在《尘埃若定》里,梁峰用了一层灰去覆盖漆的颜色。

《坛城遗梦》和《尘埃若定》两组漆画系列是最近的作品,梁峰说,他回归到了最简单的刷漆状态。

在《坛城遗梦》系列中,梁用三年时间创作了二十多幅,梁峰天刷一道漆,有些画中甚至有近四百道。最大的一幅画里,他用纯净的蓝色做底,然后层层往上刷,最后刷到肉色,但通过反复的磨,里层的深绿、黑和红都清晰可见,显出了类似于浮雕的效果。

梁峰并不能在创作前就预料到大漆最终的成形,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把握。“就像是自己画地为牢,不断在那里念经一样。这个重复的过程会给你幻觉。”梁峰说。

尘埃若定

作《尘埃若定》时,梁峰的一位好友去世,他决定在明亮的漆上洒一道灰。“尘埃若定”的名字是一个禅语,指的是事情看似结束了,实际上只是一个新的开始。后来,他的一位编剧朋友把这个名字套在了梁峰身上,称他“像海水晒出的一把盐入水又化掉,空中飘扬的灰尘落定又开始飘扬了”。董琦在采访结束后把这条简讯转给了我们。

董琦现在成了梁峰的半个助理,她活络,热情,也知道梁峰讨厌交际。“我就是那道过滤网。”董琦坐在梁峰对面,冲着他大声说。

董琦在帮忙打理生意的时候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年轻人在对待这些旧东西时更容易一见如故。

陈杰也是福州一位小有名气的漆艺家。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老一套的东西显然不能适应市场需要了。现在的消费群体主要是青年人,他们希望看到新的面目。”陈杰在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他因此开发不少按犀皮漆工艺创作的新品种,比如家具、文具、花瓶、甚至首饰,看起来更像现在流行的日本漆器,挺受欢迎。

但梁峰还是倾向于做大件的作品——艺术品。有一回,一位朋友抱着笔记本电脑来见梁峰,想让他给电脑外壳刷个漆,梁峰没有多想,回了句“滚”,至今不愿同那人说话。他还拒绝了一些厂家提议的批量生产,这一方面囿于他特殊的脱胎技法,福州漆厂的一段衰败也让他对漆艺通过工业化复兴抱有怀疑。

让董琦不快的是,即便如此,学院派的人还是认为梁峰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匠人。而工艺美术大师们则觉得,他悟性高手艺也不错,却走了一条偏离正轨的道路。应该做一些佛像、花瓶这类看得懂的东西,也不要去糟蹋那些本来就名贵的金丝楠木,他们这样建议这位后生。

“漆比金丝楠木更好,上大漆可以保持上千年。”梁峰反驳说,他要做的东西是“系统分类中无法达到的纯粹”。

一些区别于传统大漆工艺的茶几

梁峰的作品几乎没有完整地展出过,只在早年出过一本漆画集。今年,董琦开始带着梁峰频繁地接触媒体和展商。但他们对展览的效果并不满意,除了担心东西的磕碰和遗失以及周围的环境,还会犹豫这些展览对于他们的作品是否真正有帮助。

在 10 月份的中国国际文具及办公用品展上,法兰克福展览有限公司邀请梁峰在“东方文化元素”的主题下展示作品,他们觉得梁峰做的东西“有点复兴漆器的意味”。但最终,他们把所有的家居门类摆在一起,梁峰觉得混迹其中有点糟糕:“他们还是搞不懂文化,不是卖摊位。”

董琦和梁峰在想些新办法。他们在三年前做过像雅集一样的活动,只对 30个人发了单独的邀请,摆上器物和画,吃个下午茶。

今年 7 月,他们在北京复兴门文昌胡同的一个四合院里又办了一个类似小展,15 天,只展了 5 件小的家具,三个小几,两个书箱。每天邀一些朋友,这些朋友再邀请自己的朋友,喝茶聊天。

最后,有一件物品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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