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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诗人少年诗
2015-11-24 09:02 | 豆瓣:扭腰客 

少年三岛由纪夫

三岛由纪夫,本名平冈公威,( みしま ゆきお , Mishima Yukio )生于大正14年(1925年)1月14日 ,日本作家,诗人和剧作家,剑道大师。除了日本国内,三岛的作品在西方世界也有崇高的评价,甚至有人誉称他为“日本的海明威”。他在1970年时极端激进的政治自杀谏世事件,使他在身后获得褒贬不一的个人评价。以上这段话,是几乎每一个搜索引擎都可以轻易找到的作家简介。每个作家在网络百科全书里似乎都千篇一律的安静妥帖,只是无辜而平常的一个超链接。鼠标往下拉,拉,拉,一生经历走马观花,快得很。

三岛文笔诡异,平静中暗含暴烈。日本现当代文学巨匠中,能够全面与之媲美的怕只有“鬼才”芥川龙之介。太多人喜欢他的那部《金阁寺》,他本人却不以为然。真正写到自己心里的《忧国》,才是他个人的至爱。他甚至自己承担费用,制作了同名电影。电影很像舞台剧,没有使用台词、外景等惯常手法,异常干净。电影OST选用了瓦格纳的交响乐序曲《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与片中惨烈壮美的自杀镜头交相辉映,夺人心魄。这电影在他自戕后被其遗孀瑶子全面收回并销毁,并且查禁了一切版权。2007年瑶子去世,人们整理遗物时在一只大茶箱里发现了藏于其中的一整套《忧国》胶片拷贝,不见天日长达三十七年的《忧国》才重新浮出水面。


三岛由纪夫电影《忧国》海报

三岛在四十五岁时就已经登上了世界之巅,成为“世界一百名人”中唯一被选出来的日本人;三岛在1970年将文学的利刃刺向自己跳跃的腹肌;三岛的一生唯一的电影每次放映,电影院里都有观众发出惨叫,甚至当场昏倒。今天,研究者和评论家多喜欢论及日本传统的武士道精神和军国主义在他身上绽放出的畸形而惨烈的花朵,却很少有人回溯少年三岛由纪夫,那个时光隧道里瘦弱的平冈君。

年少轻狂,幸福时光,动物凶猛,少年无畏。每个少年都站在世界的中心,每个少年都流淌着沸腾的鲜血,每个少年的手上和心中,都有的是恣肆的幻想,暴烈的宣泄与性爱的萌动。看那小小少年,没有烦恼,没有宗教,没有道德,没有正义,更别提什么“过去”。现在即过去,少年不去享受与挥霍现在,以后怎么会有那可以追忆、啜饮与反刍的“似水年华”。翻查少年三岛的资料,一张黑白照跳入眼帘,那是怎样的恬静啊。抱歉找不出别的词来形容这张脸,看他,整个人还在“萌”的状态里。而“萌”,就是“美”啊!


幼年三岛由纪夫

每每看到这张脸,都忍不住去猜:少年三岛在想什么呢?国内跟他有关的译著多集中在创作成熟期,而我真的很想知道少年三岛都想过什么事,读过什么书,写过什么字,又爱过什么人呢?宁愿相信眼前这个身穿制服的少年不是日后那个乖戾阴郁,不管佛魔我他,只凭一己意念挥刀自戕的行为艺术者。后来知道,那时的三岛,竟然写诗的。暗暗高兴起来:到底是少年。

三岛从12岁开始写诗,大约写到16岁就不写了。他日成名,也只是偶尔会提到少年时候写过诗。三岛的少年诗一共就六十来首,很少。少年时代的三岛由纪夫,身体十分羸弱,怯于介入同龄男孩子中。敏感的个性,使他从小遭受着自卑的困扰,也影响着他成年以后的性格:极其在意别人对他的评价。可也就是在这一段模糊不清的青葱区间里,三岛身上的某些特质被激发,也很大程度上造成了他日后勇猛精进的姿态。


成年三岛由纪夫

那么,这转变的契机是什么呢?筱山纪信曾经为三岛由纪夫拍摄过一张著名的黑白照片。画面上,三岛青筋暴起,肌肉峻峭,这是属于三岛由纪夫的圣·塞巴斯蒂安。有人认为,三岛亲自上阵演绎这幅为性倒错者所特别中意的画,以及从他自戕后离奇自杀的川端康成的遗言和两人往来信札中来看,三岛的同志嫌疑是很大的。这涉及到私生活,而三岛的私生活已经随着头颅落地永远断裂了。索性不八卦了,好好读一下他的少年诗。你会发现,无论他后来价值观、处世观如何逆转,他的本质一直都是一个诗人,而且是一个少年诗人。

三岛十二、三岁写就的《小曲集》组诗,望去一篇空灵静美,很难超出后来的鲜血与利刃。如《倦怠》:“毛玻璃窗总是无情的/但也能看见一种明亮的光/外面的世界注定是一个舞台/是渺小之我立锥的地方”;又如《淡妆》:“哦,化了淡妆的桃子多么美/而且旁边还有一只金甲虫/还有/闪光的夏日的白昼/只有在投出的标枪中/一个男人才能感觉到海有多远/而对像桃一样的少女的脸颊/就要用手去看:触摸……”

再往后,渐渐长大成熟的三岛心中的猛兽开始复苏,如《凶事》里的一段:“天空犹如沦陷在/悲惨世界中的黑家伙们/在彻夜争论不休/星辰的血滴落下来/喧嚣的夜色撕裂了卧室/我在等待着离奇的事发生/吉兆也就是凶兆/向被车碾过的死者漆黑地叩拜/我的血在一柄短刀上冻得发红……”这其中的一些意象,已经开始在爱情与刀尖上游走,逐渐接近他后来狂暴血腥的美学。

怎能想到,这样一个深沉忧郁,有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的小正太,会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狂飙突进,蜕变成乖戾阴鸷的军国少年;会由一朵羞涩安静的花朵,绽放成一丛唯美主义的火焰。少年时,三岛由纪夫那一张完美的素颜,几乎照亮他整个人生。多年后,身高不足160公分的他,辛苦地练就一身钢铁般的肌肉,然后在众人的奚落与嘲笑中,燃烧自己铺天盖地、狂风骤雨的般幻想。

无论是少年笔下寂寥而静远的诗句,还是中年心中压抑而克制的暴怒,竟都败给了最终策划的完美死亡。而他自己说:男人的肉体带着天生的本性和功能,这就强迫他走向行动之河,也正是丛林中最危险的河流。


Guido Reni 所画《圣塞巴斯蒂安殉教图》

(附):三岛由纪夫少年诗数首,翻译者为当代诗人杨典。

《小曲集》组诗选

《古墓》

我正在散步

走过落木、树叶、古老的森林

也走过平地、沼泽和狭窄的山丘

我的靴子脚步声干脆

我的手指在岩石之间抚摸

在岩石的守护中,有一具小鸟的尸骨

落叶、果子和青草将它覆盖着

那是一座这世上最小的古墓

《白昼官邸》

锁孔中的光线渐渐落下

灰尘,越来越少

它们有些在叹息着飞扬。

那一道光线

就是你的裸体

有蔷薇和少女的色泽。

在白日官邸的长廊下

轻轻地将千金小姐呼唤:请来用餐吧……

《冬日清晨的日光》

太阳向着欢乐的都市

投掷出让人变冷的早晨

我横卧在一张矮榻上

嘲笑着这道恶的阳光。

《倦怠》

毛玻璃窗总是无情的

但也能看见一种明亮的光

外面的世界注定是一个舞台

是渺小之我立锥的地方

《花的黑暗》

夜晚太沉重了

花瓶里的花朵们

都垂着头,被压弯了脖子

白色被抹杀了……

它们脸庞的阴影

倒映在漆器中

接着,透过这些影子

我终于眺望到了花的黑暗

《明亮的橡树》

蓝色之杯在忧郁地微笑

你的睫毛,你的眼睑

曾洒上一片银粉般冷酷的睡眠

被埋没的宝石才总是会忽明忽暗

一边大笑着站起来

一边走向帆船

哦,大海……哦,有金云的夏天

哪怕是毛毛虫,一旦抓住时机

会努力变成樱花的花边

更何况我这小石头般的人

终会超越明亮的橡树

为了看海而走向行动。

《清晨》

拖着白色长裙的下摆

她一个人在草地上飞奔疾驰

像惊慌失措的鸟儿

带着透明的肉体

冲破晨雾穿行

戴着所有暗金色的花的面具

以及一切森林、湖泊和喷泉

她仿佛是包在防缩水的世界里

像一面看不见虚荣的镜子


三岛由纪夫自己的真人版圣·塞巴斯蒂安

《淡妆》

哦,化了淡妆的桃子多么美

而且旁边还有一只金甲虫

还有

闪光的夏日的白昼

只有在投出的标枪中

一个男人才能感觉到海有多远

而对像桃一样的少女的脸颊

就要用手去看:触摸……

(以上是从《小曲集》组诗中选译的,三岛大约写于12岁,当时署名平冈公威。)

《斜阳》

红圆盆似的日头

在绿树与绿树之间

尚未坠落

现在好像隐退了

但还会复出

然而

如果我稍微回头

错过那一瞬间

它的燃烧就会熄灭

像一截烟头

一个极小的点

只会留下一片红

《短唱三首》

恋母的雉鸡

恋母的雉鸡,哭声,月色本如灯。

野狐

野狐巢穴中,幼狐,听着鼯鼠之歌睡熟。

古恋鸟

吉野之山多寂寞,几度痛哭,那是杜鹃么。

(昭和十三年)

《凶事》

我一个黄昏一个黄昏地

站在窗前,等待离奇的事发生

凶恶的尘沙如不吉利的事变

或夜的虹霓,从街道上

朝我汹涌地袭来。

枯树与枯树

犹如拥挤在干了之后的

海绵之间

蔷薇辉耀着石色

浮现在黄昏的空中……

我看见了浓郁而肥厚的

晚霞中搅拌着凶事的色泽

我像中国人一样关闭了心扉

天空犹如沦陷在

悲惨世界中的黑家伙们

在彻夜争论不休

星辰的血滴落下来

喧嚣的夜色撕裂了卧室。

我在等待着离奇的事发生

吉兆也就是凶兆

向被车碾过的死者漆黑地叩拜

我的血在一柄短刀上冻得发红……。

一九四零年,一月


追求极致美感三岛由纪夫

《伪装》

每一块玻璃看上去都是透明的

但切开它,里面却是蓝色

更何况你那一双眼神

其中隐藏着你怎样的爱恋

《日轮礼赞》

我们站在太阳面前

像少女一样羞涩

它的脸我们一次也没见过

只知道在它面前将这肉身抛弃

可能有一点悔恨,随即就平静

因为太阳绝不允许这种安静

在新一轮的懊悔的悬崖边

多少次都会哭泣着献身于这种抛弃

其实一切都是多余的克制

我一直都曾这么思索

对于人生这愚昧的苦役

就应该像尸骸一样将它抛弃

然后,太阳的光辉就会照过来

人们就会将它赞美

而我将独自在黑暗的坑中

把那躲避阳光的灵魂永远抛弃。

一九四零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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