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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为秋风摧紫兰——关紫兰的画

2016-01-06 12:01 | 豆瓣: 

李白有诗曰:“浮云蔽日去不返,总为秋风摧紫兰”,这句有些悲戚的色彩。想起《红楼梦》里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麝月掣花签“荼蘼——韶华胜极”,签背后写一句:“开到荼靡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正如,宝玉警幻梦中的佳酿一样,所谓“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这些大多都在叹惋胜极则衰的景象,写着满满的不情愿。

其实“从兰欲秀,秋风败之”,未尝不是一种幸运。在凋落的时节,寻一个玉韫珠藏的机会,闭了关,等有闲情时再拿出来追忆似水年华。

关紫兰,正巧就是个懂得收藏自己的芳韵佳人。


关紫兰肖像

上个世纪20年代的女孩大都活得雅致,不紧不慢,在自己的节奏里谱着生活的旋律。民国时期,西风渐进,女孩子终于可以和这许多的男人一样做些勇敢的事情。她们可以读大学,出来工作社交,还可以用文学艺术——这些看似昂贵的词汇——来点缀自己。

时代的运气到了,给我们留下了一些女性艺术家,关紫兰就位列其中。


关紫兰水彩画《上海街景》

王尔德有句话很妙:“一个人要么成为艺术品,要么拥有一件艺术品”。关紫兰是一件艺术品,而且她还拥有很多艺术品。关紫兰出生在一个不错的家庭,能够给她提供足够的艺术养分,喜欢画画的她,顺理成章地学起了西洋画。大学毕业后,去了东洋留学,这里让人有些费解,这么好的底子,应该去法国才对,在老师陈抱一的引荐下,最终去了日本。不过,如今从她的画作来看,作品里不仅有西洋野兽派的奔放,也有东方式的柔和,既大胆又有意境。


关紫兰油画作品《绀黛春华》

上个世纪初,现代主义的风潮来势凶猛,旗下有很多分支流派,迎来了一个“主义”(Ismen)的时代,其中表现主义、未来主义、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野兽主义、立体主义等各自并行发展,艺术气氛活跃,实验性尝试自由灵动。

野兽派的特点是强烈且简约,不再关注透视与明暗,而是转而将目光投向色彩。它旨在把印象派的涂色技法推向极致,构图平面化,对比强烈,带有一定的装饰性特点。有些中国画写意的大气,笔触硬朗果敢,设色与国画自然不同,颜色明丽,但丝毫不显俗气。


马蒂斯油画作品《开着的窗户》

野兽派大师马蒂斯(Matisse)在《画家札记》(1908)中写道:“奴隶式地再现自然,对于我是不可能的事。我被迫来解释自然,并使它服从我的画面的精神。如果一切我需要的色调关系被找到了,就必须从其中产生出生动活泼的色彩的合奏,一支和谐的乐曲。颜色的选择不是基于科学。我没有先入之见地运用颜色,色彩完全本能地向我涌来。”最后一句道出了他的美学观,本能地感受色彩,而且直观地呈现对色彩的感知,强调了创作的自由度和自发性。颜色成为了传递情感与思想的载体,色彩对比调和画面,野兽派常常被定位成现代主义绘画的过渡转型期,之后的表现主义也是走在色彩为主的路上,不过画面更简化,进而走向抽象。


马蒂斯油画作品《红色餐桌》

总觉得野兽派的绘画,音乐性很强,也许是通感的缘故,色彩鲜明的交织,声色的融汇,令人不仅看到还似乎能听到声与光的变化。此外,还有一种拼接式的艺术感,类似于电影风格(Kinostil)蒙太奇(Montage)的连接方式,给画面制造一种共时存在的空间感,色彩的撞接,好似颜色拼盘,却不乱,能找到一种视觉平衡。摆脱了自然模仿的束缚,绘画有如空中随风飘动的云一般,质朴、自由、和谐。


马蒂斯作品《蓝衣女子》


马蒂斯风景油画作品《Copse of the Banks of the Garonne》

关紫兰的美貌纵然令人惊艳,但更令人惊艳的是才华。水平不逊于大师,而且题材很日常,就像是对简单生活的记录,关键是有趣,仅这一点就很难得。


关紫兰油画作品《瓶中繁星》

做到不俗,不难,可达到雅的境地,并不简单。始终认为这与个人的气质培养很有关联,雅中透着静,俗人眼里自然看不出它的好来。在实用主义者的眼中,艺术终究是无用的。所谓,什么人说什么话,什么人也看什么风景,当然,什么样的人也作什么画。这位曾经登上过《良友》画报的闺秀画家,在沉寂了数年之后,又再次重获关注,也不枉那几十年的秋风了。


关紫兰肖像

《娃娃与剑兰》是我很喜欢的一幅静物。这幅作品野兽派的气质很浓,构图简单,平面化地将娃娃与剑兰并置于画中。洋娃娃着色鲜明,笔触简单利落,剑兰与之对比,则设色淡雅,灰豆绿的背景也映出了点剑兰淡淡的粉。瓶中的剑兰有几朵朝向娃娃,娃娃的手似乎也伸向剑兰,两者有了一点奇妙的互动。呆立着的娃娃与开得正美的剑兰,鲜艳与淡然,静止与灵动,相得益彰,记录了一个文艺女青年的日常。


关紫兰油画作品《娃娃与剑兰》

《少女像》则是另一幅萌点十足的作品。画中的少女单纯、安静、温暖,画中的汪星人则是萌点担当,依偎在女孩怀中,颈上系着大红色的丝带,似乎在强调着自己的存在和得宠的地位。画面简洁洗练,用笔酣畅,色彩饱满纯粹。少女的旗袍很吸睛,花纹处理地独特,色块点缀体现了一些装饰性元素,给画面带入了流动的节奏变幻。背景的蓝绿调子与旗袍的主色和狗狗的红丝带对比且互补,干净和谐。少女两颊的红晕增加了一点心事和灵气。


关紫兰油画作品《少女像》

关紫兰的画从风格上看,倾向于印象派后期与野兽派,此外,还糅合进了独特的东方气质。《慈姑花》这幅画有种中国式的一团静气的即视感,色调雅致,用笔大气,简明地勾勒出了花朵与枝叶,一点不啰嗦,利落自然,写意感极强。西洋画里融入了中国画的韵味与意境,悠远清香,观此画如品茶一般,静静地品一会儿,香气自然溢出,向你涌来。


关紫兰油画作品《慈姑花》

正如大多男性作家一般他们的创作梦想常常是写就一篇恢宏壮阔的史诗般巨著,男性画家也往往偏爱着历史性或场面宏大的题材,多数男性似乎想探求一种深度的灵魂震撼,实则是虚荣心作祟,成功的寥寥数人,剩下的全都梦碎;然而,女性作家则喜爱描写人物、生活与情感,如简奥斯汀张爱玲一般,女性画家也常着眼于人物与生活细节,平时、低调、精致,如关紫兰、方君璧。想想有时觉得可笑,生活能有多少史诗故事,圣经读起来也就像本童话,生活终归是平淡的日常琐碎,琐碎是它的原貌。

“美是唯一不受时间伤害的东西”唯美主义者王尔德如是说,确实如此,秋风其实根本摧不得紫兰,时间可以修复一切,还原生活的美。


小画一幅 于慕尼黑

最后分享一幅在案头摆着的小画,雅弗林斯基的《M?dchen mit Pfingstros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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