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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2-21 09:01 | 豆瓣：胡子

记得才玩豆瓣时在逼组混，看大家一本正经地讨论装逼，觉得有趣，比如怎样才能装得像常去星巴克的样子。现在想来这样的乐趣让人伤心，工作的不如意，平日里买菜都要精打细算，哪里喝得起咖啡，只能在心里渴望这样的悠闲生活罢了。

我在旅行社做导游时认识沙路，第一次说话是在办公室浏览豆瓣，他正好在旁边打印资料，说：“嗳，这照片拍得好看。”我感到意外，因为其他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于是在短暂的午休时间里我努力把喜欢的东西点给他看，就这样不经意熟络起来，后面尝试给他听Damien Rice，他摘下耳机，说很感动，米叔可是在逼界很高的存在呀，那一下觉得好像平常生活里的一点不平凡终于找到对应，心里很高兴。沙路是前辈，导游做得顶好，可人际方面不如其他人灵泛，那些比他晚入行的已步步高升，他还一直只是个导游，但我挺喜欢他这点“愚昧”，因为一个人把所有力气用在工作上，往往对生活以外的事情看得冷淡，我不太情愿和太过“精明”的人做朋友。沙路是孤儿，由外婆带大，常常听他说外婆用一个小炉子炖萝卜给他吃，夏天小孩子吃冰棍，他在水龙头下喝口冷水。这样的事情听起来不免伤心。沙路说：“你和我做朋友，我帮不到你什么的。”可我不贪图那些，我可以靠自己成为一个好导游，像他一样走遍全世界。

可我终究不是沙路，对未知地方的恐惧，突发的无休无止的指责，以及整个行业的贪婪，无一不令人窒息，压弯我最后一根稻草的是与付出极不成比例的薪水，旺季几个月下来，起早贪黑，最后身上的钱只够支付房租。我跟沙路说：“我熬不住了。”他说：“也好，走吧，不要像我这样。”辞职后整个人放松下来，在网上大放厥词说着做自己多骄傲的话。可一个星期，两个星期，时间飞快流逝，每个人仍然在抱怨工作，可又都在做着那一份事，而我说的做自己又是怎样的自己呢？半夜无眠，体会到了成年人生活里的难。

英语荒废了好几年（自大三开始我就几乎放弃学习了）， 好工作无望，无奈之下去一家幼少儿英语培训机构碰碰运气。那天站在门外，听年轻女孩们说着背诵好的自我介绍，然后跳一段舞，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我做不来这些事情呀，想逃，可逃去哪里呢？轮到我进去，做完自我介绍，我反而先投了降，说既不会跳舞，也不知如何与小孩子相处。结果这次运气很好，他们说有个分校都是初高中生，问我愿意不愿意，就这样转到了培训行业。

入职培训却还是幼少儿那一套，我第一个星期适应得辛苦，因为要喊口号，满像传销。可我又不敢丢掉这份工作，安慰自己熬过这个月就好了，何况凡事再难难不过导游，后来干脆跟着闹腾，有板有眼地表演起童话剧。正式上班后，我被安排教新概念一以及音标，另外给外教做助教，这段日子对我甚为有用，重新系统地学习音标，领悟到原先大学语音课上没领悟到的细节，忽然融会贯通了似的。不久后新概念三的老师临产，这门课转到我手里，要知道我可是六级都没能一次考过的英语系学渣呀，才开始几周，每次上课前我都拉室友演课，室友好歹是大学生，我问她能不能看出破绽，她说看不出，还一副崇拜的样子。我心想大学生能糊弄过去，高中生应当无须担心。这个班被我教到后面，学生只剩一半，我挺不好意思，但也有成就，就是把自己教得比较厉害了，词汇量的增加，以及掌握英文授课。

我性格里有疯疯癫癫的一面，和办公室的老师们性情相近，能打成一片，外教也喜欢和我们玩。晚上九点下课后，我们一起去吃火锅，或在新华楼玩瞪眼睛的游戏，我有次没忍住笑，把鼻涕笑了出来，大家先是一惊，继而笑到桌子底下去了。这样的日子说得上快乐，只是薪水不高，生活依然拮据。次年夏天外婆去世，我回乡下送外婆最后一程，黄昏时大家坐在喻家湾临稻田的地坪，不远处有人在放炮，一个久不见的哥哥问我工作，我说在培训学校教英文，勉勉强强，他老婆盯着我的鞋子，忽然说：“你鞋子那么破了还在穿？我儿子这样的早扔了。”

哪个不想有钱过得体面些呢？可惜我当时只能做到那个样子，又明白生活没有捷径可走，仔细衡量对比后，选择再回学校读书，因为那时我已经在豆瓣上交到了很厉害的朋友，朋友说读研究生踏踏实实学三年，将来定是另一番模样——她本身就是很好的例证。只是我没考上喜欢的学校，无奈之中调剂到湛江学了水产，这一学反倒让我认清了现实，即专业硕士都读得这么辛苦，就算喜欢的学校复试没有刷我，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在学校上了半年课后去雷州养殖场学育苗，这半年多里陪伴我的只有几条狗和豆瓣，在漫长又寂寥的日子里开始写一些稍微成篇的文章，时间就变得容易打发了些。

只不过在豆瓣得到的成就感放到现实生活中依然微弱，何况我写的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东西。但读完研究生以后我很幸运得到了目前这份工作。虽然做的是不起眼的琐碎事，又背井离乡，但这份薪水对我这样的学渣来说拿到现实生活中也算得上分量，至少不要再像从前一样担心一日三餐了。

豆瓣这两天拍了个宣传片，我没太看懂，但喜欢几张剧照。一张上面写：“曾循环最久的歌单，是妈妈的心跳。”有天晚上做饭，电台放李圣杰的《痴心绝对》，是我高一听的歌，想起很早以前喜欢的一个人，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大人们总是说老歌好听，因为老歌承载了年轻时候的回忆。人真是要服气的，年龄渐长，很难再有少年时的怦然心动，是豆瓣帮我保留着这些遥远的记忆。另一张上面写着：“最懂你的人，不一定认识你。”这些年我最好的朋友都来自豆瓣，他们理解我，可三四年了，我们未见过彼此。写不出论文那段时间，夜里散散步，走到坡上，看见头上的星星和月亮，坐在路边想：“写完论文要去北京看望她们啊。”可最后终究没有机会去，留个念想也是好的，我现在孤身在岛上，能熬下来，是因为我们常常得以说说话。是豆瓣让我们走到了一起，豆瓣真是一个神奇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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