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3-07 08:01 | 豆瓣：
活动结束，站在酒店门口等车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同事们都已走了，约好的司机迟到了。
刚刚旋转门一打开的时候，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扑面的寒气让人感觉瞬间掉进了薄荷的世界，像哈尔的移动城堡。地上已经没有了雪的痕迹，早上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大团大团的雪花落下来，虽然落地即化，但在空中纷纷的样子和厚重的感觉着实令人惊喜。
值班人员提醒门口的车这里不能逗留太久，那车迟疑了一下，不情愿地开走了。一个外国人在旁边的暗处吸烟，淡淡的烟味飘过来，在清冷的空气里变成了薄荷的烟味。有车驶来，隔着一段距离，车灯光贯穿的没有遮蔽的空气里都是纷乱的样子，轻柔地乱撞，又下起来了。司机来晚了，连声道歉。午夜的街上终于不堵了，早上的雪一点儿痕迹也无，刚落的雪也是存不住的。
“天气真冷啊。”为了打消司机的歉意，我转移话题寒暄道。
“车里冷吗？”司机回了一下头，然后把空调温度调高，温暖的热气立马消解了满身的寒气。
“实在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您客气了，这么晚了，我才不好意思呢。”
“我家住北边，正好顺路。您是今天最后一单，送完您我也就回家休息了。”
“我应该是今天第一单吧。”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可不是嘛，都新的一天了。”后视镜里司机笑着说。
酒店离我的住处不远，车里暖暖的，整个人放松下来已经有了些困意，刚看到熟悉的街景，还没来得及提醒，眼睁睁看着司机错过了路口，司机又道歉。
街边的店面都熄了灯，没有了参照物，一片漆黑里找不到进入小区的门。
“您停车吧，我自己找一下，就在这附近。”时间已经很晚了，想来司机也着急回家。
“您再仔细看看，天儿怪冷的，又黑灯瞎火的。”一边说着，司机又调了头。
沿着路边慢慢开，终于找到了。
“路滑，您下车慢点儿。”
“多谢您，路上小心。”
天气清冷，闻不到雾霾的味道，小区里一片寂静，上楼的时候尽量放慢脚步，以免发出扰人的声响，这样走到六楼，脚已经冻得没了知觉。把从活动现场抱回的一捧康乃馨放进花瓶里，不知谁想的主意，竟然是绿色的康乃馨。时间已经太晚，睡意全无，喝了一袋感冒冲剂，催眠效果极佳，但要等一会儿才奏效。
这是我来到北京的第一年，但并不是第一次在北京过冬。
2012年的冬天我是在北京过的，天气正往寒冬迈进的时候我们在大兴外研社培训。那个叫郝庄子的地方，我们后来一直叫它好庄子，再后来就直接叫庄子了。
那是我度过的为数不多的温暖的冬天。
一起培训的同学大多来自南方，很多被北方干燥的气候以及宿舍温度过高的暖气摧残的上火喉咙痛嘴角起泡，我却觉得冬天终于开启了正确模式，每天回了宿舍脱掉裹在身上的一层层厚重的衣服几乎是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候。
郊区的大风每天席卷这里无数遍，那时候北京的雾霾还没有这么严重，我们在室外的空地上打拳，一节课下来整个人又僵又钝，大着舌头问旁边的人，你看看我的鼻子还在吗？我的耳朵还好吗？下课后赶紧跑进教室解冻。每到饭点的时候食堂门口的队伍拖出去很远，隔着那层厚厚的棉门帘，里外两重天，大家一边跺着脚一边猜想食堂的大师傅做了什么饭菜。
后来食堂的饭菜渐渐不能满足大家，很多同学开始到庄子里找吃的，那个小小的地方几乎囊括了东北水饺、北京涮羊肉、云南米线、重庆鱼火锅、山西刀削面、河北驴肉火烧，以及酱香饼、烤红薯、鸡蛋卷等各地美食的简易版本。寒冷的冬天里，除了暖气，大概只有吃能给人那么多慰藉。
“我吃了你们河北的驴肉火烧哎。”有南方同学对我说。
“所以呢？”
“很好吃啊，我很喜欢。”
“嗯，我也喜欢你们，你们贵州的羊肉米粉。”
“好庄子有羊肉米粉？？”
“这，你去找找吧，说不定有……”
南方多产吃货，不久大家寻觅的范围就扩大到了黄村西大街。
很多时候天色都是惨淡的，北方冬天大多数时候的样子，惨白的日光，没有什么温度，但天气好的时候，天空就变成澄澈的远远的蓝色，偶尔天上飘着几丝流云，再加上外研社砖红色的建筑，也是很漂亮的。教学楼一侧的水塘尚未冻实，一群鸭子挤在仅剩的很小的一片水波上游着，天气越来越冷，恐怕也游不了几天了。周围的荒地里尽是枯萎的芦苇，一片衰颓。
周六日休息的时候大家都抓紧时间出去玩儿，进城的路很远，经常逛一天下来一身疲累，我和晓伟在南礼士路站等840，有时候等很久车都不来，我们俩站在路边瑟缩着，看路上滚滚的车河，风把云吹走了，一抬头看得到星星。回去的路很长很长，人也很乏，一路三十多站总是睡过去，遇到路不好走的时候，车颠得厉害，人就摇头晃脑磕得窗玻璃“咚咚”直响，饶是这样人也醒不来。有时又冷又饿，但一想到路程的终点有一间那么温暖的宿舍，就觉得真好啊。下了车，裹紧衣服一路飞奔着回了宿舍。
我们是被别人的惊呼声提醒才知道下雪了，拉开窗帘，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很多窗子都打开了，大家欢呼叫嚷着，伸出手去接，南方的同学们很多都格外欣喜，憧憬着明早可以打雪仗，但雪很快就停了，那薄薄的一层也很快就化了。
我们借着小组讨论的理由聚在宿舍侃大山，外面天寒地冻的，大家笑得东倒西歪，满屋子其乐融融。最后一晚，唐慧端来一盘玫瑰花瓣，中间一只蜡烛，我们关了灯，就着烛光轻轻说着话。远处传来隐约的鞭炮响，拉开窗帘，远远的紫色的烟花，“哗”一声，大家都笑着说，真漂亮。
有一天我在半夜醒来，满室亮白如昼，睡前只拉了一层窗帘，月光透过那层纱照进来，晓伟的床刚好在窗边，她就睡在溶溶的月光里，我呆坐在床上心里想着，我大概永远忘不掉这个画面。
就像现在我呆坐片刻，又想起那个画面，仍然非常清晰。
刚刚路上司机说明天还有雪，是大雪，他强调说。
感冒冲剂终于奏效了，昏沉沉睡去，没准儿早上醒来窗外已经是白茫茫一片，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大雪。
这是我来到北京的第一年，是第二次在北京过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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