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r management, 图片来源 www.deviantart.com , 作者 kalamu
“好好说话，行么？”
1
早晨九点，小许的手机响了，迷迷糊糊接起来，电话那头是主管冰冷的声音。
“小许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小许一愣。“主管我昨天请了假的，我今天……”
“谁准你假了？”
“谁——你准的呀，我昨天不是跟你请示——”
“我说了多少次了，请假要走公司系统，只要我没签字，都不算。”
“可是——”
“没有可是！我不管我昨天怎么说的，你现在赶紧过来上班！我就纳闷儿了，一个个干活不上心，休假倒是挺积极。”
“不是我今天真有事儿——”
“我说了，赶紧过来上班！迟到一个小时，这个月奖金扣一半。十点之前见不到人，以后你就不用来了！”
电话啪一下挂断了。小许半躺在床头，还有点儿迷茫。
一个激灵，她迅速坐起来，几乎是本能地在床上找出门的衣服，摸了半天她才意识到，还没刷牙洗脸，穿哪门子衣服啊。
再拿起手机，时间显示9点10分。
洗漱要十分钟，穿衣服穿鞋十分钟，下楼至少两分钟，地铁肯定是不行了，打车也要时间……十点前到公司？除非飞过去。
一想到这个月奖金已经少了一半了，到公司还要看主管那张脸……
“操你妈的，有病吧！”小许心里蹿起一股火，狠狠地把枕头扔到对面墙上。
2
又堵车了。老全踩下刹车减速，慢慢在前面那辆车屁股后头停下，习惯性看了一眼倒车镜，目光收回来的时候看到车上显示的时间，九点四十。
后座那个小姑娘已经快坐不住了，车一减速她就跳起来往窗外看。
“怎么又堵车啊！”她握着手机，眉头紧皱，“师傅，师傅，还有别的路吗？”
老全一乐。“有别的路现在也走不了啊，周围都是车。”
“不是我刚就说了，走之前那条小路，是您非说这边好走！”
“哎哟姑娘，那条路堵得更厉害，你怎么不信呢。这堵不了多久，一会儿就好了。”
“我有急事儿！十点前我到不了公司，损失您负责吗！”
“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交管部门，堵车不堵车我说了不算啊。”老全苦笑，“要不我给你飞过去？”
“你怎么说话呢！”
“什么叫我怎么说话——”
“有你这样开专车的吗？”
“我就是跟您说实话——”
“你说这个有用吗！都快九点五十了，信不信我投诉你！”
“好好好，”老全抬起双手，做了一个息事宁人的手势，“这样，咱俩都不说了成吗？一会儿我也不要您钱了，这系统收您多少，我现金赔给您，行不行？”
后座那位还想说什么，想了想，抱着肩膀不说话了。
老全默默叹了口气，心想今天第一单就这样，真他妈不吉利。
车流开始动了，前头车磨磨蹭蹭地不起步。老全狠狠按下喇叭，同时摇下车窗伸出头去。
“赶紧走啊！妈的死路上了是吧？！”
3
十点十二。大莫看了一眼手表，放慢步子往前走。旁边一辆车“呼”一声开了过去。他下意识躲了一下。
“开这么快。”他嘟囔一句。
花了十分钟走出这片高楼大厦，站在路口，他很想伸一个大大的懒腰。
忙了整整一个星期，终于把手上这个项目忙完了。下半年至少不用发愁收入的问题了。
自从开了这家小公司，他一直没怎么好好休息过。虽然这会儿很累，但心情不错。
他掏出手机，找出她的微信，给她发消息。
“中午一起吃饭吧？我请你。”
她没回，可能在忙。大莫看着聊天背景里她的照片，脸上浮起一个笑容。
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喇叭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干嘛呢！”一个男声随即传来，“赶紧走！”
他回过头去，一辆车停在他身后，司机一脸怒容，还在按喇叭。
大莫没动，慢慢皱起眉头。
“看什么看啊，”司机冲他说，“走啊！”
大莫懒得跟他回嘴，快步走到路口一边。
司机把头缩回去。车开过大莫面前，经过他的一刹那，司机故意没有压低声音骂了一句：“小丫的。”
大莫一下火了，也不顾危险，上前一巴掌拍在车窗上。“骂谁呢！”
司机立刻停住车，推开车门冲出来。“骂你呢，怎么了？”
“你有病吧？”
“你有病吧？没事儿站路中间，拜佛呢？”
“你不会好好说话？”
“我就这样，怎么，不乐意啊？”
大莫正准备骂回去，附近停车场的保安走了过来。“你们俩！换地方吵！莫堵着别的车！”
大莫一转头，他旁边的车后头停了三四辆车，车里的人都不明就里地看着他们。
司机明显也看见了，瞪了大莫一眼，回身进了自己的车，开走了。
大莫气呼呼地站在原地，看着车一辆辆过去。手机响了一声。她回了微信：“中午可能没法儿和你吃了，家里管道还是没好，我得回去找物业。”
大莫一阵烦躁。“昨天早晨不是给他们报修了？”
“报了，一直没来。”
“我现在回去！我给他们打电话！”大莫冲到路边，伸手打车。
4
于婷打开档案柜，把手上的档案夹认认真真放进去。
刚才来的业主抽签抽中了停车位，高兴地跟捡了宝贝一样。于婷也高兴，她挺喜欢这家业主的，小两口都特别有礼貌，一口一个谢谢。
她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十一点，这会儿一般也没什么人来了，她可以稍微休息一会儿。
结果她刚坐回椅子上，电话响了。
“喂您好，物业。”她习惯性的开场白。
“喂，我想问问，我们家的管道还能不能修了？”
“呃，您好，请问您是哪家？”
“3号楼1单元517！”
于婷迅速拿过一个本子查了查。“莫先生是吧？您好，这个我们昨天登记了，也给师傅说了，他——”
“我就问你还能不能修！”
“莫先生，我们肯定给您修，师傅昨天有急事儿，没有上门，我马上催他——”
“不用来这一套！你们不就推么，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给个准确时间，什么时候修？”
“先生这个我没办法给您准确时间，”于婷觉得自己心跳有点儿快，“我只能说尽快——”
“你们永远是尽快！收物业费收得挺积极的，遇上问题就不管了是吧？”
“莫先生，这的确是我们的责任，但我们也——”
“不行你就把物业费退给我！我自己找人修！一群骗子。”
“莫先生，您别生气——”
“我怎么不生气？管道一天都没修好，我怎么住？我买了房子不是为了给自己添堵的！”
“我知道——”
“今天下午，三点之前要是修不好，你们等着吧！”
一声咆哮，然后是“嘟嘟嘟”的声音。
于婷还保持着手握电话的姿势，好像僵住了。
反应过来之后，委屈和愤怒同时涌上来。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我们不给修吗？平时我们也是尽心尽力的，就昨天师傅临时不在，至于吗？
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有房子了不起啊！”她摔了电话。
5
小刘在小区楼下停下电动三轮，打开货箱，检视了一下快递。
是这个。就这一个件，不过挺大的，沉得要死。看包装箱，是个吸顶灯？
他抬头看一眼眼前的公寓楼，18层，直接搬上去太傻了。他拿起手机给收件人打电话。手机显示时间是十二点十分，他早晨还没吃饭。
“您好，我快递的，给您送货，您在家吗？”
“啊，不好意思，我这会儿不在，麻烦您放物业可以么？”
“行，你记着去拿啊。”
小刘重新骑上车，往物业开，心想这人态度还挺好的，都这样就好了。
物业办公室掩着门，他轻车熟路推门进去。里头就一个女的，他认识的那个小伙子不在。
女的抬起头，看他不像业主，一脸的不快。“你干什么的？”
“哦，送快递。”
“快递？什么快递？”
“你们这儿一个住户的，她不在家，让我先放这儿。”
“她不在家你就过会儿送啊，我们不代收。”
“之前一直是——”
“我不管之前怎么着。”
“姐姐，互相行个方便——”小刘不想和她争论。
那女的瞥他一眼。“行行行，你拿进来吧。”
小刘出去抱出那个大箱子，双手抬着往物业办公室搬，热得一头是汗。
“哎你等等！”那女的忽然喊，“怎么这么大东西啊？”
“这——可能是灯什么的吧。”
“不是你先别搬了！你看看，这屋还有地方放吗？”
小刘看着旁边明摆着的一大片空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应该放的下吧。”
“不行不行，你搁外头吧，外头宽敞。”
“那要丢了怎么办？”小刘有点儿恼火。
“丢不了，谁拿啊，这么沉的东西。”
“这要丢了我们得负责的。”小刘说，“最后都得是我们自己赔。”
“和你说了丢不了！”
小刘心里一横，连拖带抱，一下把箱子拿进屋里，再往里一推，转身就走。
“你怎么回事儿？不是说不行——”
“你自己看着办！”小刘扔下这么一句话，大步上车，转眼间开走了。
“他妈的，什么毛病。”他狠狠按着电动车油门，刚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6
耳机里的音乐停了，有电话打进来。
下午两点，陌生号码。
我接了，里头是个不耐烦的声音。“XX是吧？出来拿快递。”
我赶紧站起来，摘下耳机，扫了一眼电脑屏幕，QQ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得嘞，让他慢慢输。
我走出我这边的办公区，到走廊上，没看见人，再往远一看，另一个办公区门口站着个快递小哥。
“这儿呢。”我招呼他，一边走过去。
小哥斜眼看我。“你那边明明是303，为什么地址写301？”
“哦，这俩房间一个公司，之前我是在301，刚搬的，可能寄件人写错了。”
“你不会和人说一声啊？”
我有点儿惊讶，这是吃枪药了？
但我还是笑笑。“不好意思。”
快递小哥很不耐烦地塞给我一个包裹，指指收件联。“签字。”
我接过他手上的笔。收快递习惯了，知道他们也不看，我就随手一签，撕下单子递给他。
小哥接过单子，又斜了我一眼，阴阳怪气地说，签的什么破玩意儿。
我脑子里闪过一句脏话。
算了，估计是心情不好吧。我拿着快递往回走，快递小哥飞快地走在我前头，拐进电梯间的时候，我又听见他说：“连个字都他妈不会签……”
我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
但我肯定没有。
回去路上忍不住想，靠，神经病吧？哪儿那么大火气？
进办公室坐下，QQ里头，那个客户开始絮絮叨叨，说我们实现不了他的需求之类的。我一下烦躁起来，顺手在键盘上打字。
“说了多少次了，那个我们也管不了！！！”
一句话打完，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操我这是怎么了？
深吸一口气，我选中这句话，把它删掉。
多说一句
这算是个故事吧。
除了最后那个是真事儿，其他的算是推理+臆想。
因为那个快递小哥给我的震撼有点儿大。
那天我一直在想，他身上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才积攒了那么大火气。
同时也在想，如果他那天从早到晚都被别人善待，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所以虽然这篇看上去充满了火药味儿，还有脏话。
堪称一篇骂人指南。
但我实际想说的是，三思而后行，好好说话。
排解愤怒的方式有很多种。
无论如何，把火撒在别人身上都是不合适的。
愤怒会传染，而且远比善意扩散地快。
滚雪球滚到最后，就是整个世界的戾气。
对谁都不好。
晚安。祝你们明天有个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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