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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跑过白马
2016-09-16 21:01 | 豆瓣:黄辉 

1997年,我十七岁,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有一些,你很难忘掉。

我的好朋友,从小在环城路汽修厂长大的玩伴,于淼,外号“水鱼”的家伙,他退出了我们一中足球队。

因为他老爸死了。

是被人谋杀的。他老爸从厂子里出来后,做服装生意,过年前,去追一笔债务,被借款人用锤子敲死后,用强硫酸分尸,分别塞到社区街道的窨井,垃圾堆和小河里。这个毛骨悚然的案子轰动了小小的小河城,市民们热烈地讨论了整整一年多,大街小巷不是公安便衣影影绰绰,就是兴奋异常的说书人,编着各种各样的飞短流长。

那一年的秋天,似乎小河城的上空都有幽灵在徘徊,血腥恐怖,流言蜚语,显得特别伤感和忧郁。

后来,我们一中足球队在一次与铁路中学球队的争执中,终于闹翻,我们离开了两年多的训练球场。再后来,通过“水鱼”家里的关系,选择了民族师范学校去做训练球场。

但伤心欲绝的“水鱼”不会再回到球场了,他毅然摇头的神态,让我们每一个队员都认为,他似乎永远都不会踢球了。他父亲的头被环卫工人在河边的一个绿化隔离带里找到,他说,像是个破足球一样的。

1 脑震荡

民族师范学校,在小河城简称“民师”,与卫生学校一样,女生居多。不过,他们学校有会踢球的男生,而且就是体育教育专业的。

这帮体育生,几乎所有的球类都会玩,只是他们比体校的男生多了份斯文,这让他们看起来,似乎更加“文武双全”。这一点,让我们相当嫉妒。

民师的队长叫杨彪,是个虎头虎脑的娃娃脸,人送外号“傻彪”。她妈妈是主管体育专业的,与水鱼的妈妈曾经是中学同学。借了这层关系,我们才能进入看守极严的民师,与他们球队踢球练习。

那天周六下午,天气极好,我们在民师与傻彪他们踢了第三场友谊赛。我们跟他们一直势均力敌,他们体力好,但基本脚下技术不好,看得出,很多都是半路出家,改踢足球的。而我们长期在一起踢,战术和技术都要好过他们,上两次是各赢一场,大家都攒着劲,想在这场拿下对方。

很快,就出事了,我在一次角球的配合中,急于争顶球,没留意脚下和对手,脚一歪,人朝着球门柱,就去了,脑壳“当”的一声,眼前一黑,迸出无数星星,腿一软,就摊在地上。

对方守门员已经把球没收,一个手抛球的快攻,打起了反击,只有猴子和守门员还在傻呵呵地看着我。

猴子走了过来,扶起我,我挣扎着,朝对面跑道上的替补球员李云峰挥挥手,示意他接替我上场。

我先摸了摸光头,看到没起包,心里才放了心,“你们去踢,我歇一会,就好。”我对猴子说,“急了,懵一阵,没事。”

“好吧,有情况,就喊,莫硬撑啊。”猴子放下我,杀回了场内。

对方的守门员还在冲我直乐。我骂了句,“哈卵”然后,慢悠悠地朝场外走去,想去找个水龙头洗洗头,清醒下。

离我最近的就是一个红墙砖房子,房子里的厕所里一定有水龙头,我拖着步子往里走。

还没走进红房子,脚底下已经打滑,我扶着墙角,像一个怀孕的女人一样,哇哇地吐了起来。

吐一阵,停一阵,接着,又吐了一阵,全是休息时候喝下去的水。几个学生路人看到我后,纷纷躲闪开来,像在躲避街头醉汉。

我走到一座红墙面前,转身扶着墙,坐在冰凉的台阶上,想先歇歇,哆哆嗦嗦摸出烟盒,点燃一支烟,刚吸了一口,一股子刺激味道冲窜进喉咙,冲到脑里,像是在脑海里放了个漫天烟花,我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就像块烂泥,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不知过了多久。

首先清醒过来的,就是嗅觉,我闻到一股子洗衣粉和消毒水的味道,觉得自己是在一个白晃晃,凉乎乎的医院。

“这是哪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小狗在叫。

我似乎在一个女人的房间里,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回荡着不远处的阳台,“图书馆…”我似乎听到有人这样说。

面前这人看了我一会儿,“民族师范的图书馆。”

我还以为是在医务室。

“小光头,你昏倒了,我估计是脑震荡。”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妈的,可能是的。”我脑子里像是有一万只苍蝇在嗡嗡乱撞。

我哆哆嗦嗦地要从兜里摸出烟来,想抽一根。

“狗日的,想死吗?还要抽烟?”这个女伢一把薅掉我的烟。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她冷冷地看着我,“你最好躺下。”

我不是听了她的命令,实在是天旋地转,脚下的地板往天上飞,只得一头倒下。我瞪着眼,努力地看着天花板,像是脑袋散了主板,一个个想从魔瓶里跑出来的精灵小鬼围着我打转。

“今天星期几?”她问。

我竟然想不起来,歪过头来,像个白痴一样看着她。

“你家里电话多少?”

我无语。

“电话都不知道了,哈儿哦。我那么打电话给你家里人,让他们来接你?”她又转身,对我说,“你最好去医院看看。”

这时,我才注意到,她讲的是普通话,奇怪地软糯好听,入耳入心。

“不用,我能回家。”躺在一个陌生年轻姑娘的床上,实在让我尴尬,还要叫父母来。

她似乎看穿了我心里的想法,“你放心,这不是我的床,是图书馆馆员午休的沙发床,你放心休息下就是。”

听到她这样讲,我不知是欣慰还是遗憾。可是脑子里像是在坐海盗船,浪来浪去,哪有半点能量来泡妞。

又过了一会儿,她又走了过来,把手放在我的光脑壳上,“你叫什么名字?”

我像是受了她的内功,不假思索,“车,车大基。车子的车,大小的大,基础的基。”

“这个倒是想起来了。”她看着我笑了,“这么难听的名字,一定是真的。小哈卵,你走吧。”

我坐了起来的时候,看着窗外,才发现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

她不知从哪里,给找出了件兜帽卫衣,我一看是男款的,估计是她男朋友的。

我看着她穿了件白大褂,估计年纪在二十左右,“你是校医吗?”

她先是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这是裙子,不是白大褂,哈卵。”

“不过,你想做手术我也可以的,给你做个小手术不再话下。”她刻薄起来,一口亮脆的普通话,塞得我无话。

那晚,我艰难地骑着单车,浑身软得像是面条,随时可能从车上掉下来,瘫死在路边。不知道走了多久,回家后,把老妈吓了一跳,请了医生来看,我在床上躺了两天,每天好几个梦,梦里全是飞来的足球,闪烁的星星,单车,红墙砖,球门柱,当然还有陌生女伢的身影...

那年秋天的“头撞球门”事件,最搞笑的是,后来猴子他们赢下了比赛,一回头看到我不见了,以为我受伤先回家了,也没当回事,就欢呼着下山,喝冰饮去了,竟然都没注意到我还停在原地的自行车。

周一的时候,见我没来上学才奇怪,后来,跑到我家来看我,才被我火爆的老妈一顿臭骂,说我差点儿暴尸在民师校园里,队里十七八个男伢全是不长心的小混蛋,说得他们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2 断指

民师会建在果山的半山腰,完全是因为历史原因,这里曾是湘西有名的“镇溪书院”所在地。曾一位明代大学者来这里开坛讲过学,他看着山下潺潺的小河水,格物致知,启发人生哲思,这里一度被认为是小河城的文脉所在。

而果山是小河城居民最早的休闲娱乐的地方,半山上有可以钓鱼的池塘,儿童游乐场,还有些破落的亭子,供市民爬山休闲娱乐,甚至还有疗养院,住了些有些身份的退休干部和病人。这里可以俯瞰全城,视野极好。

去民师,印象最深的就是爬这个民师门口的水泥山坡路,因为坡很陡,几乎45度,大家开玩笑说是“健身坡”。民师的师生把出校门,叫“下山”,回学校叫“上山”。

那天,我独自上山了。我在图书馆问清那“白大褂女伢”的住址,来这教师宿舍门口等她。

从下午三四点等到太阳快要落山的六七点,终于在校园路尽头,看到一个好看的女伢推着单车,走了过来,她留着蓬卷的长发,一身连衣裙,少见的洋气。

是她,看着她娉娉婷婷地走过来,我似乎又被脑震荡了下,之前想好的词,都飞在脑外,忽悠悠地乱转。

在宿舍门口,我站了起来,傻笑地望着她。

“你是谁?”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笨拙地笑,然后从塑料袋里,拿出了那件卫衣。

她看了看,我手里的衣服,才明白过来,“哦,那天的足球健将嘛。”

听到她这么说,我有些不好意思。不说话,只把卫衣连同塑料袋一起递了过去。

她笑了笑,并没有接过东西,只是把车锁在了楼梯下。

“走进去。”她像是个老大一样摆摆手,把我领上了楼,她的屋在5楼,我第一次走进她的屋。

“怎么样?你好些了没有?”她一边放下手里的包,一边接过我手里的塑料袋

“好了,好了,”我忙不迭地说,“那天要多谢你咧。”

她拿出卫衣,看了看我,又凑到鼻子边闻了闻。

我急忙说:“我妈帮忙给洗了,特意说了,要我来感谢你。”

“没事。一件小事。小鬼。”她把衣服收进了塑料简易衣橱里,然后给我倒水。

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说我“小光头”的时候,我会很生气暴起;而她说我“小鬼”的时候,我心里只有忧伤。

“你吃饭了吗?”

“没咧。”我想也没想,直接说道。

她转过身来,看着我,“吃点面,怎么样?我这里只有方便面啊,你要嫌弃的话,就饿肚子吧。”

“不嫌弃。”

她开始忙活起来了。

“哎,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车大基,”我怕她笑话我的名字,很快,接着说,“我是一中足球队的。”

“我晓得,最近老是看到一帮小鬼在哪里踢来踢去,看着不像是民师的学生。我想这里离一中最近,那里没有足球场,要踢球,只有这里。”说着,她抹抹手,伸了过来,““车大基,我想起你了,你跟我讲过,对了,我叫萧星影。你叫我萧萧姐吧,小光头。”

“萧星影?真好听。”

“好听有什么用,人长得好看,才重要。”说着,她自己妩媚地笑了笑。

我还没见过这样夸自己的女伢,心里想,我也想说你好看,可是我们不熟,说不口啊。

我还在胡思乱想,她却扭过头来,上下打量下了我,像是评判一样,“嗯,你也不错,除了光头,人黑,青春痘多了些,长腰窄肩,也算个帅哥。”

我的刻薄劲,经她这么一策,上来了,“配萧萧姐还是,够了。”

“哈哈,嘴巴寡毒啊。”她笑了,“小光头,我打赌你在学校没有女朋友。”

说到这,我像是被人揭了短,“你不是本地人。”我小心翼翼地岔开话题。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我微微有些难堪,“没问题。不是本地人,挺好的。”

我梭巡下房间,一堆女人物件中,夹杂着男人的拖鞋,烟灰缸,甚至衬衫,我有些小心翼翼地,“那卫衣,是你男朋友的。”

这时,她把一碗面端来过来,白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说:“算是吧。”

然后,放在桌上,转身走了,去下自己的那碗面。

“你一个人住吗?”看着她端着自己的面来了,我接着问。

“别多问了,快吃面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和她面对着面,像是两个老朋友一样,吃面。这时,我才注意到她左手的大拇指不见了。

我的心跳了下。

“哈卵,哈卵。”

我一惊,抬头,见是窗口下的鸟架上站着一只学舌的花鹦鹉。

她骂了一句,“小哈卵。”我听着别扭,像是在骂我。

“马来了,马来了。”鹦鹉又叫了。

萧萧故作凶狠地吼道:“再叫,再叫,就把煮了吃。”

鹦鹉扭过头去,不再理我们。

我和她沉默着把面吃完。

我收拾了下桌子,她拿着我的烟和打火机,走到了阳台上,兀自点燃了一支烟,“你今天不上课吗?”她背对着我,看着山下渐渐亮起的灯光,“晚上不是要晚自习?”

“我请假了。”说着,我也走了过来。我们站在阳台上抽烟,从这里可以看到山下的一中的教室,陆续续地灯亮了起来。

我突然有了种坏学生的优越感。

“我晓得了,你是坏学生。”她突然说。

“妈的,谁说的,老子是一中足球队长,全校前二十名。”

“厉害啊,小光头。”她垫着脚尖,伸手摸摸我的脑壳。

我一把打掉她的手,念道:“男儿头,女儿腰,只可看,不可捞。”

“小气鬼。”她接着抽了一口,又去看山下的一中教学楼。

我脸微微有些发热,只是我脸是黑的,看不出来红。

“再给我一只。”她拍了拍我的肩,她每次要讨好或者示意的时候,鼻翼会可爱地微微抽动下。

“听说那个断头案死者的儿子在你们中学。”她幽幽地说。

我点点头,“我认识他,是我玩的好的。”说完后,我看着她,我以为她会想所有的八卦者一样,兴奋地问下去。我已经被人拷问了很多次。

她却偏了偏头,把头发甩到一侧,沉默地抽了口烟。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耳边只有阴郁的山风和悲伤的鸟鸣。

突然,头上传来了一串笑声,我一抬头,只见右侧楼上的阳台栏杆下,伸出两只小脑壳,是小孩,在冲着我们做“羞羞”的表情,嘴里喊着:“亲嘴,亲嘴,亲嘴…”

“别理他们,两只小鬼,越理她们,越得脸。”她旁若无人地抽了一口。

看着她大大方方地,我倒不好意思起来。

“你听~”她突然说:“有匹白马跑过来了。”

我仔细听了听,似乎没有。

“你再听,的的~的的~的的。”

看着她可爱的表情,我乐了,“是你在’的的’嘛。”

“去你的。”

“你听到了吗?”

“什么?”

她这么暗示我,我似乎也听到了。

过了一会儿,我叫道:“哎,你怎么知道是白马?听声音,可以辨别颜色?”

“哈卵,猜的啊!”

她丢了烟头,从冰箱里端出盒莲子来,一边剥一边跟我说了缘由:这果山山腰有个休闲山庄,里面养了几匹马供游客,骑着玩,因为山庄围墙高,这几匹马几乎都是放养在山庄的后草坪里,那草坪靠着民师,所以经常有马儿在欢快地跑步声,几次有匹白马还跳过围墙,窜到民师的院子里来,搞得山庄的马夫手脚忙乱,在校园里乱捉。所以,每次她听到有马蹄声,就以为是那匹白马。

她边说边熟练地剥着莲子,左手少了大拇指完全不影响她的速度,也不回避我好奇的目光。

“那只白马一定是只悲伤的动物。”

我笑了,“这你也看的出来?”

“动物也会有精神病的,小哈卵。比如阿猫阿狗,甚至我家的这只鹦鹉。”

她说,在英国一只26岁的老鹦鹉因在男主人新欢面前一直呼喊前女主人的名字,后面被扔进车库,一关就是3年。可惜终于重见天日的它因为漫长的囚犯生活而心理严重受挫,患上抑郁症,自己拔光了身上的羽毛。所幸,一名鸟类心理学家为它进行诊治,让它得到新生。

“动物有情绪,就会有情绪障碍。”

我问:“你是学医的,还是学兽医的?为何在图书馆工作?”

“你猜哈。”

我如何能猜着,只有盯着她看。那时的我,还不懂得如何看女人,只看头发,发型。我几乎被萧萧蓬松的波浪长发迷住了,其实她的脖子,小腿也是很好看的。

“时间也不早了,不耽误你休息,我要走了。”我起身告别。

“好吧。”她接着起身。

“哦,对了,我帮你改装下单车吧,给你弄个助力系统,以后你再骑上健身坡,进学校大门,就会省力多了。”

她笑了,“看不出,你还挺行的。不用弄太好了,民师小偷多,被人偷走就不好了。”

我摸摸光头,“好吧,要做的不好,我得费劲想下。”

她白了我一眼,“行,我把钥匙给你,你什么时候能弄好?”

“最多一周吧。”我收拾好自己的包,边说边朝门口走去,“学习也挺忙的。”

她把我送出门的时候,提醒我说,“你出去的时候,要小心,门口的那家人,他问起你来,她家很讨厌的。”说着,她把手里的莲子壳扔进烟灰缸里,“刚才楼上那小鬼,就是她家的。”

我有点发怔,“也是有情绪障碍的动物?”

这下,把她逗乐了,“好吧,小光头,你可以走了。”说着,就把我推出了门。

走到楼下,果然有个大妈从角落里,窜了出来,拦住了我,“哎,小鬼,你找那女人?”

这大妈的神经叨叨吓到我了,“什么那女人?”

“莫骗人咯。”她抖动着发紫的嘴唇,像是电流过身一般,抖动着声音:“我看着你从那女人房间里,走出来的。”

“那又怎样,管你卵事。”

她鬼鬼祟祟地凑近了说,“小哈卵咧,那是个狐狸精,专骗你们这些小伢,骗财骗色的,以前她就偷过我家的东西,大蒜子,黄瓜啊,肥皂啊,连拖鞋什么都偷的,现在还偷起人来了。”

“你这么讲,有什么证据?”

“还需要什么证据,老子亲眼看过的。”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其实都是眼袋。本来还想和她吵,听到这话里有故事,我忍住没发作:“我是来拿东西的,她车坏了,出钱让我修咧。”

“莫要帮她干活,上次有个年轻的公安哥哥和她谈朋友,都被骗了钱咧。”

“啊。”这下,我真吓了一跳。莫非,就是那些男人物品的主人?

那紫嘴唇大妈还在说:“那个女人有病,你晓不晓得,她神经病发作的时候,跑到校长室,用一把菜刀砍到办公桌上,把李校长都吓了尿裤子。”

“癫子老头神经女,你不晓得吗?”她补了一句,“她屋老头也有病咧。”

这下,我怒了,大声道:“你再他妈的胡扯,老子搞死你。”

3 骨折

上世纪在小河城一中上学,我都是骑车,去学校的。

不是耍帅,我家住在环城路,到城东的一中,走路的话,要半小时以上,骑车只要十分钟左右。

那时候,根本没有公交车和出租车,远一点上下班的大人小孩都是骑车,环城路的少年自然都是骑车上学的。

那时候的我们已经学会如何把一辆屌丝的凤凰单车,改装成牛逼的山地车。

我们汽修厂的少年总是把我们单车停在一起,齐刷刷地一整排,看着就气势逼人。整个小河城一中的男女生一看车,就知道我们。

刚开始的时候,老师和同学还挺担心我们,我们并不是不读书的坏孩子,后来才搞清楚状况,除了提醒我们骑车要注意安全之外,还有年轻的老师也来请教我们把自己的单车改装成山地车。你可以想象,我们汽修厂的少年当时有多受欢迎。

一学期后,我们汽修厂的少年队就崩分离析了,原因很多,有的是交上其他城区的朋友,有的是转学走了,有的是专心读书,不搞团队活动了。而我,是最早离开少年队的之一,原因嘛,就是足球。

认识了漂亮的图书馆管理员萧萧,还帮她做个改装车,我来民师踢球的动力,更足了。但我不能告诉我的队员,来民师踢球为的是泡妞。但很快,这个秘密就暴露了。

还在民师的球场上,比赛都快结束了,我们还以一个球领先对手,傻彪他们在拼命反扑,在我们禁区内,一次解围头球的时候,我和焦猪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我已经脑震荡一回,这次更是吓坏了。我一摸摸脑袋,没事,脑壳上连个包都没起。

我再一回头,只见焦猪俯面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块掉在地上破洞的大沙包。

对方队员看了,都是一阵嬉笑。

“怎么了?焦猪,哪儿伤了?”

焦猪痛苦地哼唧着,半天不回声。我们七手八脚地把焦猪翻过来的时候,他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在哗哗地流血,整个球衫的胸口都被染红,看着十分吓人。

“x你妈,鼻子骨折了。”焦猪骂道。

“老子不是故意的。”

田鸡,猴子他们过来劝道:“先他妈的止住血,再说吧。”

我向傻彪他们喊道:“你们身上有白药或者胶布没?”

傻彪他们摇头,然后往球场边走去。

“纸巾有没有?”

傻彪他们还是摇摇头,傻彪看了看愤怒的我们,大声朝我们喊道:“我去医务室看看。”说完,他像是猴子一样,窜了出去。

“谁他妈有干净衣服?包扎下。”我一说完,猴子一麻溜就脱了自己的球衣。

我说:“算了,都是汗,会把他臭死咧。”

我跑到球场边上,从挂在自行车的包,摸出干净t恤来,塞到焦猪鼻子洞里,很快大片涌出来的鲜血染红了t恤。

看到血止不住,这焦猪突然哇哇哭了,搞得我们吓了一跳。

猴子骂道:“不就是鼻子破了,嚎什么卵。”

“老子血小板少,收不住血啊,这下死定了。”说完,焦猪哭得身子发起抖来。

我慌忙抓来一个矿泉水瓶子,把里面的水倒了出来,用水猛拍他后脖子。这是个偏方,来刺激血管,减少流血。

这时,傻彪慌慌张张地跑来,一头大汗,“校医院关门了,里面没人。”

“那怎么办?死定了。”猴子急道。

“我晓得找那个,你们扶住他,”我开始分工,“猴子你去小卖部那边想办法搞一瓶冰的矿泉水瓶来,什么冰的都可以,马奇峰,你去打120;我去找医生。”

说完,我像是一匹惊马一样,越过了绿蓠灌木丛,朝图书馆跑去。还没跑到图书馆门口,就看到大门紧闭着。我转身就往教师宿舍跑去,这可能是我生来跑得最快的一次,每跑一步,我都在幻想焦猪的鼻子像是水龙头一样的喷射。

一分钟不到,我站在门口冲着五楼,放肆喊道:“萧星影,萧星影,萧星影...”

萧萧从阳台上露了出来,头发湿漉漉地,她正在洗头发,头发很多地方还粘着白色泡沫。

我冲了上去,门是打开的。

“快去,救人。”

“怎么了,莫急。”

“焦猪要死了,血,血止不住了。”

“啪!”我左脸就挨了一耳光。

“妈的,慢点说,慌什么卵?”她厉声喝道。

“踢球,鼻子估计骨折了,流了很多血,止不住。嘴巴也流血了。”

听完,她很快地从玻璃柜子中棉花,酒精,橡胶手套,药瓶之类的东西,一把统统塞进了一个小包里,抓起我,就往楼下跑。

没几分钟,我们就跑到了足球场,焦猪已经躺倒了阴凉的地方去了。七八个手足无措地队员围在旁边。

萧萧一到,就像赶苍蝇一样,“走开,别围在一起,让他透透气。”

看到专业的人来了,哈卵队员们才慌乱散开。

她说:“别躺着,扶起来,血会呛到肺里去。”李云峰才把焦猪扶起。

萧萧伏下身子,边观察,边说:“躺下头垫高。决不要将头昂起,这样会使血咽下肚去,太多了,会吐出来。”然后,给自己套上了医用手套,开始搬动焦猪的头。这胖小子看到医生美女来了,也安静了不少。

我说:“这胖子什么血小板少,收不住血。”

这边,猴子已经搞一瓶冰的矿泉水瓶来,萧萧接过冰矿泉水瓶,用t恤裹住了冰冻的矿泉水瓶,捂住了焦猪的面门,慢慢地滑动着,先给他降温。

看到她温柔的动作,我嫉妒极了,恨不得鼻子骨折,躺倒在地的娘娘腔是我。

萧萧喊道:“小光头,你去校门室找,让他们弄辆车来。”

我忙说:“已经打了120了。”

萧萧果断说:“来不及了,先送过去。”

我和马奇峰跑到门卫那里,保安是个干瘦的五十左右的大叔,跟他把事情一说。他人倒是很好说话,“车倒是有,车钥匙是在这里,孙师傅不在啊,没人会开啊。”

我一把抓过钥匙,“我会开。”

保安在身后喊:“莫乱搞,出了事,可是付不起责任。”

我跑回焦猪那里:“有车了,我开。”

“你会?”

“放心。我屋里面包车比这还难开。”

萧萧看着我,说,“好吧,等不及了,直接把他送过去。”

保安师傅也跟了过来,似乎还不放心。我们不再理他,七手八脚地把焦猪抬到了面包车里。我窜上了驾驶位,一扭钥匙,车就窜了出去。

一路上,我都提醒自己,要小心,莫慌,莫慌,看清路,看清路...

我回头看看焦猪,萧萧在后面骂道:“专心开你的车。”

幸好只三四个路口,不到一支烟功夫,就擂进了民族医院的急诊室。

到了医院,由护士医生接手了,我们才放下心来。

我和萧萧这才想到要去厕所洗洗手,我把球衫脱了下来,把整个上半身都洗了一遍。好一会儿,才出来,面前就走过一个医生,一把抓住他,“医生要不要给那胖子献血,我可以献血咧。”

“搞什么鬼,你想献血,就献血啊,谁是医生?”医生甩开我的手,骂了句,“哈儿。”

事后,我们才知,焦猪说他血小板低,止不住血,完全是瞎掰的。那天,在球场冰瓶子过来后,就止住了。至于,血小板低也是个乌龙,焦猪从小他妈妈就吓唬他,提醒他,不要受伤出血,就用“血小板少”来哄他,搞得这小子一出血就怕死。

所以,我们也被他搞怕了,其实他失血并不多,还不用到输血的地步。鼻子骨折倒是很麻烦,折磨了这个小子几周,才恢复。我自然也没有好果子,虽然是误伤的,也陪了不少医药费,焦猪还是够义气,两家算是没伤和气。

“送我回去,哈卵。”萧萧也是浑身是汗,好看的头发都贴住了脖子,有几份狼狈,几份妩媚。

我扶着她,走进面包车。周围的人都在看着我俩,我的球衫上后背是汗,前胸是血,看起来,加上光头,的确有几份像是越狱的杀人犯。

我们两个又坐在面包车里,我正要扭动钥匙开车,萧萧一把抓住我的手。

“莫急,给我一支烟。”

我们两个人默默地吸完了一支烟。

然后,她说:“开车。”

我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出了一段路,她看着我,好一会,她“扑哧”笑了,“看不出,你还会开车?”

我有了点英雄的感觉,“还行,以前在汽修厂偷偷学的,上次开,还是在半年前。”

萧萧凝视着我,她有点不好意思:“小光头,刚才打了你。”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

“在我的家乡说,男人挨了女人一耳光,会倒霉一年。”

“是啊,要不要,我打回你一巴掌。”

“去你的,小哈卵。”

回了校,还了车,我跟着萧萧去了她宿舍。

“又要借你衣服了。”

这下,说得我都笑了。

“还是这件吧,干脆送了你。”说着,她把那件藏青色的卫衣扔给了我。

我穿好,傻傻地站在门口,有个问题问不出口。

“你还有事吗?”她转过身,把我堵在门口。

“没事,就是坐坐,说说话不行?”

“不行,我累了,小光头,想早点洗洗睡了。“

我无奈只有转头回去,她又从我身后叫住了我,“小光头,以后有事,直接打这个电话号码,不用瞎跑了。“

”嗯。“我接过字条,上面写了一串数字,不是固定电话的,我吓了一跳,”这手机吗?你有大哥大?“

那个年头,手机可是贵重玩意。一个二十岁的女伢会有手机?

”你打就是啦,说那多,找死啊。“她故意凶我,然后作势关门。

我悻悻下了楼,一回头,看到一个长发的女伢,靠在5楼的阳台上,握着茶色的玻璃杯,远远地朝我挥手。

我也用力地朝她挥手,像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哈卵。

4 病人

萧萧暴露在大家面前,顿时成了一中足球队这帮龟儿的一个热门话题。几乎所有人都来跟我打听这个好看的姑娘。我只能说是,她是我偶尔遇见的一个朋友。而改装车的时候,也被人问了。

我暗下决心,希望能在中秋节的时候,把车弄好,还给她,算是个礼物。

中秋前夜,我屋“顺发饺子店”门口却走进了一个客人。

“萧萧,你怎么来了?”

她淡淡地笑着:“路过,来看看你。”她手里的包装了不少东西。

“你怎么晓得,我屋店在这里?”我看着她,一脸傻笑,“还提什么东西来?”

“去你的,不是你的。”说着她就坐下,“问民师足球队长的,今天一出门,就碰到他了。”

“原来是傻彪。”我嘀咕了下。

“什么他叫傻彪吗?你嘴巴可是够毒的。”

“嘿嘿,又不是我给取的名字。”

她想了会儿,噗呲笑了,“傻彪这个名字,还蛮贴切的。”

说得我也想笑,“你想吃点什么?我请客。”

“哎呀,少东家请客,那可要大吃一顿。”她装模作样地看着菜单,然后丢开,“随便吧,就你拿手的。”

“上次欠了你顿面,这次请你吃饺子。我拿手的~”我得意地往回跑去。

很快,我就给她弄好一碗,三鲜素饺子,还搭配了一些凉菜,她却扭了头,看着店门口墙角,“那是我车吗?”

“对,被你发现啦。”

她站了起来,走向单车,“还蛮好看的,喷了漆,幸亏你没弄成粉红色的,灰色的挺好。”她像是在月下欣赏着一个美人,而我在月下欣赏着她的表情。

“我得给她取个名字。”她沉吟一阵,看着越来越亮的月亮,“就叫“月影”

“月影?”

“你以为我是文绉绉的淑女?”她说,“是越过的越,影子的影,越影。古代骏马的名字,意思是跑得快过影子。”

我只有嘿嘿发笑。

她满意地坐在桌上吃起饺子来,“嗯,不错嘛?小光头的手艺不错。”

我打量着她包里装满了各种水果和零食,种类多,但都是两人份的,便凑过去问她:“明天就是中秋节,和谁过?家人吗?还是男友?”

她白了我一眼,“和你过,好吗?”

“好啊!”我笑道,“赏花赏月,赏光头啊。”

说得她哈哈大笑起来,“小光头,你莫这么自恋好不好?”

这时,她包里响起了铃声,她丢了汤匙,翻出包里的东西,果然是只银色的手机。

我有些惊讶起来。

她听了会儿,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说了声“噢噢噢噢,对不起,马上来”,挂了电话,就站起身来,急忙对我说:

“陪我去找一个人。”

“找谁?男朋友吗?”

她没理会我的玩笑,走到大街外,伸手就去拦出租车。我急忙丢了抹布围裙,跟了她出来。

很快,我们上了车,她说了声去武陵山电信大楼,就不再说话了。

这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电信的营业厅早就应该关了门,不知道她要去哪里找什么人?

看着她面沉似水,我不敢发问。

很快,到了武陵山电信大楼的大堂里,卷闸门关了一半,里面还灯火通明,五六个人只能见到下半身。

我们钻了进去,只见四五个电信职员围着受惊的干瘦老头。

萧萧看到这老头,直接就大声说:“你要干嘛,老萧?”

“白马,它跑了。”老头嘴巴喃喃道。

看到我们来了,这几个职员都送了口气,“我的天,终于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老爸有病。”萧萧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这些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有病就好好看在家里,瞎鸡巴乱跑什么?”

“病人没错,你做儿女的要负责任不?”

“不是身上发现有个纸条,早他妈报警了,夜里不回家,跑到店里来,搞什么卵。”

说得萧萧道歉不跌,我这下怒了,冲着他们直吼道:“妈的,你讲什么卵,她愿意啊。”

“你吼什么,你吼你就有道理啊,小光头。”一个胖职员开始指着我骂。

我还想回嘴,这时萧萧转过脸来,凶了我下,“小哈卵,你闭嘴!”

听到萧萧说话,我只有闭嘴。

萧萧一把抱住花白头发老头的头,塞到自己怀里,喃喃道:“跑了,就跑了。再找一个。”

“不是同一个了。”老头说。

这时,一辆面包车停在门口,走下来几个医生护士模样的男人,跟萧萧打了个招呼,萧萧回了句,”有劳李医生。”那些人,没怎么理会萧萧,就把老头带走了。

萧萧痴痴地看着远去的车,没有说话,没有表情,也没有眼泪。

那一晚,真是沉默的一晚。我和萧萧并排走着,向民师走去。我们都沉默不语,天上的月亮越来越亮,像是巨大的探照灯一样照着我们,放大着我们的忧郁和伤感,秋夜里更加寒凉。

回到萧萧的屋里,她呆坐在沙发上,我忙去给她倒杯热水。

她不接。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站在她身旁,手足无措。

“抱着我,哈卵。”她说。

我挪了过去,正要打开手臂的时候,被她一把抱住。顿时,过电一般一股能量温柔地流遍全身。我哆嗦了一下,还未及体会,怀里的萧萧,就“呜呜”地疼哭起来,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我有些痴了,不知道多久,她停了下来,一眼一眼地看着我,像是大海夜空里的星星,“小光头,小哈卵。”

我的心像是被一把巨锤击碎一样,然后,我就吻了她…

第二天,就是中秋节,上午忙完了店里的事,我兴冲冲地骑着“越影”跑到民师去见她。

她屋大门紧闭,敲了很久也没有人。

反倒是把那屋楼下的大妈给招来了,“又是你?”

“大妈,你知道萧萧去哪儿了?”

“你是说那个狐狸精吗?”大妈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妈的,你再说狐狸精,老子搞死你。”说完,我不再理她。

我站在楼下,望过去,窗口还有那只呆鸟鹦鹉,在“哈卵,哈卵”的叫着。

走出校门的时候,门卫室的保安叫住了我,“哎,小光头,你认识小萧吗?”

是那天借车给我的保安。我默然地点点头。

保安递给了一个信封,上面没写名字,我撕开一看:

“小光头,我回省城了,陪妈妈过节,也许会呆几天,才回来。对了,中秋节快乐,多陪爸妈。萧萧。”

我又把车骑了回去,到教师公寓,把“越影”锁在了门口,然后步行回了家,那晚,我无比地想她,却没想到,那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事情过了很久,我才晓得真相,萧萧的老爸叫萧骏奇,是民师的老教师,在文革那段时间,被打坏了脑子,精神开始有些不稳定,还有些被迫害的妄想。终于,在萧萧小的时候,用刀砍向她,萧萧伸手挡,结果左手拇指被斩断。

事情闹大后,被送进医院,医生诊断为“间歇性精神分裂,并伴有躁狂症”。一直用药物控制,时好时坏的,老婆也和他离了婚。萧萧是他们的独女。老萧治疗一段时间后,有了些好转,一直在服药控制,学校给安排了极为轻松的办公室工作。后来,工作生活一旦不如意不开心,就会脾气暴躁,几次跟同事,学生争吵,甚至威胁领导。

最后,只有再次送进了精神病院。萧萧早就随母亲,搬到省城去读书,原来本想留住省城,把父亲接到省城治疗,但父亲一直不肯离开果山。为了有助病情,照顾父亲,萧萧毕业后,才回到了民师就职。学校领导体恤,才安排了图书馆的闲职工作。

那天是中秋节前一天,萧萧从疗养院接了老萧回家过节。没想到,这老头等萧萧一出门,自己转身就溜了出去,最后找不到回家的路,躲到光线亮堂的营业厅去了,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一言不发,弄得要下班的职员们不知如何是好。

1997年的冬天,腊月里,杀害水鱼父亲的凶手终于在西南边区的一个小山村里,被找到了。押回小河城那天,火车站都围满了人,警方似乎故意没有封锁消息似的,让大街上都是闲汉懒婆,大家对着一排排闪烁的警灯议论纷纷,公安像是在展示功绩一般,招摇过市。

后来,水鱼休学了一年,他没有再复读,而是在案子宣判后,和家人离开了小河城。他们走的如此匆忙,不惜选择了在正月。

后面,我去了教师公寓几次,都没看到萧萧,电话也打不通,而那只鸟也不见了,或许跟我一样,扒光了自己的羽毛,疯了吧。楼下的那辆叫“越影”的单车就哈卵般的停在红墙角那里,像是一只被主人遗弃的丧家犬。我想,萧萧是故意避开了我。

我望着萧萧屋,空空荡荡的阳台,几次幻觉有“的的的”白马跑过的声音,一个长发的女伢握着玻璃杯冲我努力地挥手。我突然有了种奇怪的预感,白马跑过的秋天,水鱼,萧萧,1997年的秋天都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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