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2-06 08:00 | 豆瓣:竹立
Chapter 0 阿点
阿点老了。
羽毛不再蓬松,黏糊糊地搭在他蜷缩的身体上。他的翅膀耷拉着。
他的眼睛半闭着,眼周的绒毛掉了大半,没有神采。看见我走近,他努力睁开了一只眼睛。
阿点,你这个老家伙。
你知道吗,我23岁了,我今天拿到人生中第一笔工资了。
嗨,阿点,你叫叫我呀。………
G20忙的死去活来的我,国庆节总算能逮到机会回家。开门的那一瞬间,我隐约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没听见阿点的叫声。
往常的话,我才出电梯口,他就能听见我的脚步声,上蹿下跳,大声叫着我的名字。
还好,他还是蹲在门口的鱼缸下面,只是安静地盯着我。
爸妈说,阿点老了,不爱叫了。这一周以来,都没有叫过他们,唯独叫过一次我的名字。
我丢下包,扑过去近乎趴在阿点的笼子上。
阿点。阿点。阿点。
“啊啊。”他回应我,然后闭上眼睛,脑袋蜷缩进身体里。
我的眼泪刷地流下来。
3岁生日的前一天,妈妈送了我一只小鸟。他那么丑,啊啊地叫着,稀疏的羽毛下面露出瘦弱的身体。
阿点是一只鹩哥。
这个冬天过后,他就满20岁了。
Chapter 1 阿点与我的大学
(一)行李箱
阿点不像普通的鸟儿那样容易受惊。但每每带他下楼去玩,看见路边停着的小汽车、摩托车,却也总是吓破了胆。
每当他在竹笼里到处扑腾羽毛乱飞的时候,我总是嘲笑他,说阿点是个胆小鬼。在家里称王称霸,一出门简直胆小如鼠嘛。
阿点也害怕我的玫红色行李箱。
06年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远门。我要去湖北读大学了。
离开家的那个早晨,天很灰很灰。我和爸妈早早的起来,检查大大小小的行李是否齐全。大小衣裤、短袜长袜统统塞进了我那只很能装的玫红色箱子里。
要走了。
我们七手八脚把大箱子抬到门口。阿点就蹲在老位置,玄关的鱼缸下面。
他突然疯也似的扑腾起来,扑腾到羽毛乱飞,气喘吁吁。
我们仨愣了半晌,意识到他害怕这发出tulutulu声响的四轮怪物。
箱子赶紧搬走。安抚了将近二十分钟,阿点才平静下来,两颗枣一样的眼睛仍然警惕地盯着箱子的方向。
往后每次我出门和返校,妈总是提前把阿点的笼子拎到离玄关很远的地方。
可阿点远远的听见行李箱的滚轮声,又开始扑腾起来。
“阿点一定气死了。”妈边说边把阿点再挪远了一点,一边说:
“你这倒霉孩子又回家了。”
(二)与阿点的一次视频聊天
离家一周之后,寝室里装好了无线。想着爹娘成天记挂着(虽然一个电话都没来过),我七手八脚地连好网插好耳机,邀请“麻麻”视频聊天。
“嘟嘟嘟”。
“嘟嘟嘟”。
重复邀请三次之后,视频接通了,但“对方未打开摄像头”。
黑乎乎的视频那头传来谍战片里的对白,碗筷声,还有爸吧唧吧唧嚼着菜的声音。
在视频这头的我急出一头汗,对着屏幕指手画脚,边通话边教程“如何打开摄像头”。总算,画面出现了。
是阿点的大脑袋。
他贼头贼脑地上下张望。我把脸凑过去。
“阿点,阿点。”
“阿点,看啊,看我是谁。”
“阿点,叫叫我。”
他仔细地盯着镜头,歪着脖子看了好几秒,随后毫不留情地留给我一个屁股,不论我怎么喊他都不回头。
爸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阿点的笼子挪开边喘边说,“阿点嫌弃你呢”。
之后我每周都和爸妈视频。聊每天的早饭中饭晚饭,聊雨下的大不大,聊今天班里的八卦,也聊我新谈的男朋友。
阿点总是蹲在边上听着。
在视频里,他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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