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2-12 08:01 | 豆瓣：大霹雳
我有一份食单
记录的不是人们爱吃、想吃什么
而是人们不吃什么
这些菜连同这些人的际遇
一同被记录在册
有了这本
《不食谱》
第七物：布丁
———?———
图文／霹雳
即将满29岁的警察阿城，下班后窝在自己家里吃着泡面刷着手机，旁边窝着老狗闪电，年迈的它已经气力不足，大部分时候都安安静静趴在主人身边，阿城脱下拖鞋，用脚轻轻顺了顺闪电背上的毛，闪电嘴里呼噜呼噜两声，继续安稳地趴着。阿城将视线移回手机，目光又被那家街角新开的布丁店信息所吸引，这家店门头不大，虽然不算火爆，却时常有所耳闻，近来，凭借职业敏感度，阿城总觉得有些奇怪的事情发生，比如一个月起码和自己吃两次饭的朋友——IT男小宇，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在布丁店的照片后，阿城再也没有与小宇见过面，每每询问，小宇都说自己可能要去外地工作，最近在忙各种手续；再比如楼下穿着时髦的女邻居林子，阿城也看到了她发在朋友圈的布丁店自拍，可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过她了，听家人说，林子想给自己放个长假，辞职出门旅行了。
身边一连两个人都这样有些奇怪但又有合理理由的消失了，阿城总觉得和那家布丁店有些关系，又觉得自己职业病，想太多。过两天生日，找不着小宇，不如自己去布丁店吃些点心，权当给自己祝贺，顺便探寻一下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生日这天恰巧休息，阿城来到布丁店，本来门头就不算大的小店，又位处街角，阿城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普普通通一家点心店，还能出个大案子不成？这样想着，一时之间便把自己的百般疑虑清了清，索性放松地吃一顿。阿城走进店里，“你好，欢迎光临”，围着围裙的服务员热情地打招呼，“请问需要点什么？”阿城看看柜台里晶莹剔透的布丁和设计精美的餐单：“巧克力布丁，一块黑森林蛋糕，再来一杯百香果蜜茶。”阿城落座，环顾小店，和其他甜品店无异，越发觉得自己的怀疑真是多余。
热情的店员呈上餐品，阿城拿起勺尝了口布丁，顺滑爽口，确实不错，三五口便吃完。吃了蛋糕也算给自己过了生日，阿城满足地喝下最后一口蜜茶，唤服务员结账。“请问不需要些别的吗？我们这有超级套餐。”服务员笑眯眯地介绍，“啊，不用了，已经很饱了”，阿城边说边翻着钱包，“真的不需要吗？我们的超级套餐在其他店可都是没有的。”阿城刚刚对这家店建立起的好感瞬间崩塌，正要发作，只听服务员放低声音：“难道你不想知道朋友的下落了吗？”阿城一怔，盯着服务员依然笑眯眯的脸，服务员直起腰：“享用超级套餐，请到这边。”阿城这才注意到，此时店里只有自己一个客人，他有些紧张，可依然起身跟着服务员来到角落里一扇黑色门帘前，服务员做了个请的手势：“穿过这间房间，您就可以得到答案了。”阿城的额头渗出几粒汗，但几乎没有犹豫，好奇心似乎早已帮他做了决定，阿城掀开门帘，步入神秘的黑屋，放下的门帘将光线一点点遮去，前方似乎又一扇门帘，缝隙隐约透出光亮，阿城向前迈步，抓住柔软的布料，猛地掀开。
突如其来的阳光让阿城晃了眼睛，待眼睛适应了光线，阿城看到一座巨大的广场，广场上大大小小的舞台，似乎正值什么节日，人头攒动。“欢迎你我的朋友！”一个洪亮而自信的声音击碎了阿城满脑袋的问号。来人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锃亮，不等阿城发问，西装男热情介绍：“我知道您有很多问题，让我做您的导游，看看我们的城市，为您一一解答吧。”西装男的手指向广场：“这里是一个现实和网络交织的世界，所有的居民都来自于您所在的世界，也就是说，他们和您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真人，这点还请您先了解。”此时阿城的脸上布满惊诧，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西装男继续道：“这个广场，是我们最大的人口聚集区，现在你可以看到这些大大小小的舞台上有各种表演，市民们依照喜好在台下观看表演，甚至会按照安排好的时间表赶场子，如同你们那里的音乐节。不过不同的是，这里的表演不会间断，每日每时，都会上演。我们的时间计算也与你们不同，三天为一年，三十天基本就过了一个纪元，这些台上的明星，如果能持续红三天，便很不错了，不断会有新的人出现，吸引观众的注意，有点像打擂台，所以这里，永远充满了新鲜娱乐。”
阿城的脑子有些跟不上，西装男似乎觉察到了这一点，稍作停顿，接着介绍：“广场上那些环绕电子屏，用来随时显示时下的新闻热点，居民们可以在各大平台实时发表自己的见解，同步至大屏幕，不过距离上一条金哥奖奖项提名的热点已经过去两天半了，所以现在屏幕上滚动的言论并不多，但新的热点很快就会到来，这里完全开放言论自由，每个人可以对每件事发表看法。”西装男似乎对自己所介绍的内容很满意，阿城有些焦急地问道：“这和我的朋友有什么关系？”“您别着急”，西装男微笑道：“他们没有危险，相反，他们很安全且过的很好。”
广场上爆发出一阵欢呼，有光彩照人的新人登上南边舞台，阿城看到刚刚聚集在东边舞台的人群潮水般涌了过去，东舞台上前一秒还意气奋发的表演者一脸落寞，悻然离去。阿城被眼前瞬间发生的疯狂震惊了！西装男却一脸淡定：“我说过，这里永远充满了新鲜，走吧，我带你去看看这里的街道。”阿城张大了嘴巴，跟着西装男。
“这里的街道都是以网络知名社区或小组来划定，实现网络和现实生活的无缝对接，比如这里：身体异能街。他们喜欢研究一些身体方面奇奇怪怪的小问题。”阿城看到街上的居民，无论是正在吃饭的、购物的、还是闲聊的，突然之间统统都放下手头的事，拿起手机打开摄像头，对着镜头尝试卷舌头，“他……他们在干嘛？”阿城一回头，发现西装男低头刷着手机：“瞧”，阿城望向手机男的屏幕，“小组里有个热门帖刚被顶上来：你们多少人能卷起舌头？这到底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可以学会的？所以他们正在尝试，之后来跟贴回复，哈哈，所以这个街区的人，总有些行为艺术的感觉，这就如同一个以兴趣划分的街区，大家都是相似的人，谁也不会觉得自己是怪人，还能时时把兴趣融入生活，实现线上线下的互动。”阿城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带你看看其他。”
西装男带阿城来到另一个街区。“WOW!SHOPING 这是我们最大的商业街区，你可以拿出手机，关注自己感兴趣的品类，每天有团长把这个品类的团购信息发送到你的手机里，让你以最优的折扣和价格买到自己需要的商品，买家省钱，卖家薄利多销，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一举两得。当然，你也可以自己当团长，与卖家商谈折扣，赚得差价，做得好的话完全可以成为自由职业者。而且我们这里，不需要用实体货币那么麻烦，所有的交易都可以在手机上完成，我们有强大的网络覆盖系统，网速快到难以想象，且完全可以保证大家的账号信息安全，还有网络银行可供大家储蓄，足不出户也可以搞定一切。”阿城看着商业街上的繁荣景象，四处都是点按手机滴滴答答的声响。
“现在带你来的是目前我们最大的街区，8+8街区，也就是喜欢明星娱乐、八卦消息的居民居住的区域。看到我们广场上的景象你应该也能想象得到，这个群体有多么庞大，所以这里既是最热闹的区，也是最容易出乱子的区。”西装男话音未落，只听得巷尾传来一阵打斗声，叫喊谩骂、拳打脚踢好不热闹，西装男拿出手机拨了号：“8+8街区，2号巷巷尾，有打斗。”西装男挂了电话：“黑粉帮派又打斗了。这些黑粉帮派就如你们那的黑帮势力，三天两头闹一闹。我们这，网络都实名制，所以网络上散播谣言、出言不逊的情况少了很多，但现实生活中，冲突消解不了，这些黑粉闹事一般分两种，一种是双方只动嘴谩骂的，相互诋毁各自的偶像，一种就如你所看到的，一言不合就人身攻击。”熟悉的警车声驶近，斗殴声顷刻消散，双方都被带上了警车。“遇到这种事，情况恶劣的会被逐出街区和网上小组，但是对于逐出的决定，一般我们都是很慎重的，以批评教育为主嘛。”
西装男指了指8+8街区后方的大楼：“那里是我们的新闻中心，我们世界只有这一座新闻中心承载媒体的工作，因为现如今，大部分的内容实际上有网友自己创造传播，以前我们看报纸、看新闻、看春晚，他们是信息的源头，他们引爆新闻点以及流行用语，现在情况却反了过来，媒体每日追着网友的热点跑，晚会上尽是过时的网络流行语。但我们依旧需要媒体，更多的工作是维护广场上的多媒体管理和新闻报道工作，因此不需要很多人手。”
阿城想到一个专业性的问题，于是问西装男：“照这么看，你们每个街区就如每个网络上的社区和小组一样，每个小组有不同的组规，要怎么统一管理不出乱子？”西装男解答：“这确实是一个问题，所以每个街区有一个生活区长和网络区长，各自领导一个评议团，有什么决议，需要两方共同商讨，线上线下统一发布最后决议。每个街区的居民出行，需出示自己手机里的街区智能徽章，比如8+8街区的居民称自己为八家鹅，他们自行设计了一只鹅的徽章，外出购物或进出场所需要刷这枚徽章，系统会自行判断行为是否符合各自的组规。”阿城不解“购物也需要？”“是啊，比如胡萝卜就对8+8街区限购，因为近来黑粉们纷争不断，私自互赠胡萝卜，诅咒各自的偶像。”“哈？”西装男道：“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胡萝卜是flop的网络汉化音译，赠胡萝卜诅咒对方偶像人气下滑，在8+8街区，这行为多恶毒！虽然我们把控严格，近来还是发现在8+8街区有胡萝卜黑市存在，且屡禁不止，黑粉争斗，经常葫芦卜满天飞。”“……我还是不太懂，为什么和我说这些…..”阿城困惑不已。
西装男依旧满怀热情地解释：“相信看了一圈你大概也有所了解，我们想打造一个现实和网络可以完美结合的世界，让网络与科技更好地为人类服务，也使娱乐休闲能够最大化，缓解人们的空虚孤独感。目前，我们的世界处于内测阶段，会甄选样本进入，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与原本世界的差别，会充分考虑样本的多样性，比如职业、年龄、男女比例等，您的两位朋友都很享受这里的生活，所以现在都已录入我们的人口管理，完成一些与原本世界的交接，他们便可以永远留在这个网络与科技高度发展的世界了。随着街区不断增多，警察，是我们目前亟需的人员，也是十分重要的人员，用以街区的管理，当然在这里，您除了可以体验网络与科技带来的种种乐趣，还可以获得高额的报酬，毕竟，我们是经过多方调研，才选中了您。”
“我……我家里还有宠物狗需要照顾……”听了这些，阿城说不出来哪里不舒服，不知怎么，他找出这样一句搪塞的理由。
“这您完全不用担心，”手机男拿出手机：“手机里的智能Kiri，完全可以解决您对宠物的需求。我们可以随时呼唤出他，陪你聊天，帮你搜索附近的餐厅，甚至给你唱一段B-box解闷，而你觉得他烦了时，又可以将他休眠隐去，所以在这里，不会有人感到孤独。据我们所知，您的宠物闪电年事已高，我们完全有办法将闪电的记忆、秉性等信息移植过来，为您量身定制Kiri,这样他可以一直陪着你，不会忍受生老病死的离别之苦。当然，在我们的世界，手机和人类是平等的，你也需要给予它们尊重，如果你蓄意破坏手机，如同蓄意杀死了手机里的Kiri，是会被判刑的。如果你需要更换手机，或者手机损坏，可以去手机医院，将Kiri移植出来，毕竟，天天与自己作伴，Kiri也是有感情的。”看阿城不说话，西装男道：“您可以今晚住在这，考虑一下。”
夜晚，阿城躺在屋里，沉重的疲惫感压着他，环绕大屏可以模拟任何城市的风景，足不出户也可以领略世界风光；24小时不间断的网络直播，各个领域的主播为求得更多关注使尽浑身解数，在屏幕上极尽所能；西装男赠给他的手机，Kiri在提醒他已经到了需要入眠的黄金时间。阿城看着这一切，浑身一颤，不禁手在兜里摸了摸自己的手机，回想广场上的疯狂、身体异能街区的怪异、购物街区纷乱的手机按屏声、8+8街区的黑粉闹事，以及眼前，即便在家也摆脱不了的屏幕。西装男是他在此唯一说过话的真人，所有的人无时无刻不再侍弄手机，与其说在这里人与手机是平等的，倒不如说手机成了自己的主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搜集素材在网络上复制一个自己，他真怕如果留在这里，有一天手机会长在自己的手上。
第二天在广场的角落，阿城坚决表达了自己离开的决心，西装男显得很失望：“好吧，既然我们希望网络与科技为人类服务，自然是以人为本，不会强求，如果你坚持，可以从那扇门离开。”顺着西装男手指的方向，阿城看到一扇暗色的一米高的拱门静静藏在角落，西装男开口：“进入拱门，我们会消除你在这里的记忆，只在潜意识里留下几个信息点。作为我们入口的布丁店，过段时间就会换一次地方，如果你潜意识里还想再回到这儿，也许可以靠这些信息点找回来。但这存在随机性，过了期限，布丁店消失，便回不来了，你要考虑清楚。”“不用考虑。”阿城转头步向拱门，此刻他只想再来一碗热乎乎烫到嘴的泡面，摸摸闪电柔软带着温度的毛发，他才不要将藏在手机里看不见摸不着的Kiri视作可与自己玩耍相伴的闪电。
弯腰进入拱门，广场上的欢呼声越来越远，阿城在黑暗中向前走去，意识有些模糊……
“先生，您没事吧。”清新过来时阿城看到服务员过于标准的微笑，桌子上是未收拾去的餐具。“没，没事”阿城恍惚答道。服务员贴心递上一杯热水：“要不要再试试我们这的推荐款布丁？很好吃的蔬菜口味，有南瓜布丁、番茄布丁、胡萝卜布丁……”
“啊，不用了，”阿城摆摆手：“我，不想再吃布丁。”
布丁的做法：
①．200ml牛奶与35g砂糖混合
②．两只鸡蛋加60g淡奶油混合打匀，筛去泡沫
③．将得到的两种液体混合，放入烤箱，150℃烤10-15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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