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王子的爱情

2017-07-07 00:01 | 豆瓣:凡鑫

王子是我所认识的一条金毛公狗的名字。

王子老了,他的主人陈大姐说,王子今年八岁多,垂垂老矣。

可能有人会问,不会吧,八岁就很老了?

是的,这是狗的年龄,简称“狗龄”。对狗狗来说,八岁是高龄,相当于人类的知天命,近耳顺的年纪。

那么,狗狗也有爱情?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你不是狗狗,怎么知道狗狗没有爱情?

所以,这是一条名字叫做王子的金毛狗的爱情故事。

好吧,这逻辑有点诡。可是,我还是要唠叨唠叨这条金毛狗的爱情故事。

我第一次见到王子是初夏的一个傍晚。

那天天气闷热异常,晚饭后我决定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接接地气,于是穿上老北京布鞋,到附近溜达溜达。

我漫无目的地溜达,不知不觉来到荒草地旁边的一个小广场。那个时间点那些喜欢晚饭后集合起来跳舞的大妈们还没到齐,只有几个小孩子在追逐打闹,小广场还挺安静。

夕阳西斜。

霞光中,我见到一条体型庞大的金毛狗向我缓缓走来,它后面跟着一位女士,她手里握着一条一米左右长的牵引绳,把狗和人连接起来。

金毛慢慢地朝我这边走来,我迎上去。

在广场的西北边,我们相遇。

一向爱狗的我停下来,微笑着看它,嗨的一声打招呼。

它毛发黯淡枯槁,步履蹒跚,每走一步好像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仔细看还有掉毛的迹象,估计不经常洗澡了。

我微笑着对那位女士说,大姐,你们家的狗狗好乖的样子呀,它叫什么名字?

王子,它叫王子。那位大姐微笑着说。

王子停下来,扭头四处看看,然后抬头看我,它的嘴张开着,呼吸沉重,完全没有年轻狗狗们的那种活力和朝气。

我弯下腰,摸摸王子的头,微笑着向它示好。

王子轻轻地摇摇尾巴,相隔得近了,我发觉它的呼吸越发沉重。

好了,我们家王子该回去啦。那位大姐微笑看着王子,又看我一眼说。

她们走开去,狗在前,人在后,夕阳的余晖在她们身后把影子拉得很长,影子映在道路中央,缓缓移动。

我目送着她们,她们步调一致,在霞光里显得特别有诗意。

后来和他们熟悉后,得知那位大姐姓陈,我就称呼她为陈大姐。

再次见到王子是一次晨运。

那天是周末,劳作了一周的我决定去锻炼身体,舒展筋骨。

于是我就到附近那个广场去晨跑。

广场的北边是一片荒草地,方圆五百米左右。那里还保留着小土丘和灌木丛,是一片待开发的荒地。

路上惊喜多多。

刚出门就见到一条拉布拉多,接着是一条传说中的二哈,然后是一条贵妇,贵妇身后跟着的是调皮小坏蛋泰迪。

这些狗狗都在主人的牵引之下往广场方向鱼贯而去。这把我给高兴坏了,屁颠屁颠地慢跑着跟在这些狗狗和它们的主人后面。

到了广场,却是另外一重惊喜。小广场上竟然集合了三拨在打太极拳的老年人,他们在播放机的指引下,一板一眼地打着太极拳,有二十四式的,有四十二式的,杨式的,陈式的,孙式的。

看到这些爷爷奶奶辈这么积极锻炼身子,一丝惭愧闪过我心底,爷爷奶奶辈的人都可以起早沐浴六点钟的阳光,你就好意思躺在床上晒着斜照进来的十点钟的太阳?

我下决心要坚持早起晨练,既可强身健体,又能够接触到更多的漂亮狗狗,愉悦心情,一举两得。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可能有人会问,你那么喜欢狗狗,怎么不自己养一个?

我认真地问了问我自己,最后我发现,我只是喜欢和狗狗一起玩耍,而不是想当一个铲屎君或者遛狗保姆。这其中的微妙就像是喜欢吃鸡蛋的人未必喜欢自己养一只母鸡下蛋来吃或者是喜欢吃草莓的人未必会自己在地里栽种一片草莓。

这个打比方的说法似乎有点扯,是的,我也觉得。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我是坚决反对吃狗肉的,因为狗狗是人类的好朋友。

那些狗狗们不约而同地往那片草地跑去,仿佛那里就是世外桃源。

荒草地上,散落地站着五六条狗,先是出恭,然后被狗主人解开牵引绳的扣子,自由地在草地上疯跑、追逐、打闹。

这时候,王子又出现了。

老王子从小灌木丛里走出来,走路的速度依然是缓慢的,呼吸沉重,看见他这个样子我忽然觉得衰老的力量是如此的可怕。

我慢跑过去和王子以及他的主人陈大姐打招呼,简单地聊了几句。

后来,在晨运中就和陈大姐、王子慢慢熟悉起来。

王子虽然老了,可是对一件事却是很执着。那就是每次到那片荒草地散步的时候总会蹲坐在一个地方,凝视着一个相同的方向,十点钟方向,每次凝视一两分钟。

这让我很好奇。

我问陈大姐,这是怎么回事。

得到的这个答案令我震惊。

以前听老人说过,老马识途,老狗通灵。看来,这是似乎是真的。

陈大姐指着十点钟方向对我说,看见了没,那边小山上的那棵松树。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约莫两里外的小山丘确实伫立着一棵松树。

王子为嘛总是要蹲坐看这棵松树?难道树底下埋着王子惦记的狗粮?我问。

陈大姐哈哈笑着说,抱歉,你猜错了,那是王子的恋人。

啊?恋人?这是真的吗?

陈大姐苦笑一下说,难道狗就没有爱情吗?

我嘿嘿地傻笑为自己解围,说,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你要不要听听这个故事?陈大姐问。

我赶紧点头,要听要听。

你看,这里原本是一块很大的空地,那时候旁边的大马路还只是一条羊肠小道,那栋高楼那里原本是一棵大龙眼树,那时候那边的立交桥还没施工······

陈大姐在我旁边,指点着周围的景物对我说。虽然我无法想象当时的情景,我可以肯定的是这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王子已经老了啊,唉,每次看见他艰难地呼吸,艰难地走路,艰难地进食,他小时候的蹦蹦跳跳和浩文玩耍的情景又浮现在我眼前,他刚到我们家的时候浩文才上一年级,现在浩文都快中学毕业了。这么多年过去了,王子已经成为了我们家的一员,不可或缺的一员。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他可以长命百岁,平平安安的。

陈大姐回忆着王子的过去,念及王子当下的状况,脸显一片苍凉的神色。

此刻,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物是人非,生老病死的滋味确实不好受。据说,佛陀就是在类似的情况下去寻求解脱之道的。

陈大姐唤回王子,他乖乖地伸头过来,让她扣上牵引绳扣子。看着他那温顺的样子,我忍不住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他毛发柔软,入手温润如玉,只是不经常洗澡的原因吧,感觉有点油腻。

我连续用了一个多星期的晨运休息间隙时间,缠着陈大姐,问东问西,终于听完王子和小贝的爱情故事。

遇见小贝的时候,王子两岁,刚好成年。

小贝是一条萨摩耶,比王子小七个月。

王子遇见小贝的时候也是夏天,在年老的王子看来,那会是他生命中最难忘的日子。那天陈大姐像往常一样,在晚饭后和她儿子浩文两人带着王子出来散步。

在这片荒草地上,年富力强的王子尽情地自由撒欢,看到新奇的东西总要嗅上一嗅。

在小树丛里,王子拉完粑粑后用后腿使劲地往后刨土,掩埋他的粪便。只是他力度过大,搞得尘土飞扬,像一个大屎壳郎,这惹得远在十米开外的浩文哈哈大笑。

掩埋好自己制造的脏东西后,王子“嗖”的一声窜出小树丛,却一头撞在一条差不多同样大小浑身雪白的萨摩耶身上。

这条萨摩耶就是小贝,那天她脖子上系着一条粉色的丝带,像个小公主,昂首悠然自得地走着,也来到荒草地散步。

小贝身后五米左右跟随着一个高挑女孩子,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手里拿着解下的牵引绳。

小贝受王子的一撞击,前腿一弯曲,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回过神来的小贝龇牙咧嘴,对着王子就是一顿乱吠。王子毫不理会她,转身留着个屁股对着小贝。

小贝感觉似乎受到了侮辱,发出呜呜的低吼声,准备反击。

王子一看这阵仗,摇着尾巴,转头围着小贝转来转去,边转圈边嗅她,进行火力侦察。

王子围着小贝转了一圈,在她面前停下来。

两个小家伙瞪着眼睛,对峙着。

两秒钟后,王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小贝的脖子一口咬下去,迅速扭头跑开。小贝反应过来,闪电一样追赶上去。

两个家伙在草地上边跑边咬,东躲西藏,打打闹闹。最后玩累了,趴在草地上,吐着舌头,四眼相瞪,一刻也不想动。

这边厢,陈大姐和小贝的主人——长腿姑娘嘉嘉则因两条狗狗而结识进而开始交流养狗经验了。

嘉嘉原本不是爱狗人士,暑假里,她到表姐家见到表姐家的母狗产下的已经三个多月大的一窝小狗狗,被它们萌得不要不要的,挑了一只小母狗带回自己家来养,给她取名小贝。从此嘉嘉母性大发,一发不可收,暑假结束后甚至打算把小贝带回到大学宿舍里喂养。

有人说,有些人毕生追求的就是有些人与生俱来的。这句话说的就是类似嘉嘉这样的人。

嘉嘉的职业道路早就被她爸爸安排妥当,她爸爸已经多次向她明确表示,希望她毕业后回到家族企业里面上班,和她的哥哥一同帮忙打理家族企业。出人意料的是她却偏偏要和家里人赌气,要自己闯荡江湖,想向家人证明她一样能够吃苦,一样可以有所作为。毕业前两个月,在距离老家两百公里的一线城市找到一份工作,她决心要做出点成绩给家里人看。

嘉嘉开始了独立生活,为排解孤单,她把小贝带过来陪伴自己。

王子和小贝就这样相遇了。

后来,王子和小贝隔三岔五的会在傍晚溜达的时候相见。两个家伙由最初的打打闹闹渐渐到并肩同行,建立统一战线,一同钻到小灌木丛里东嗅西嗅,藉此认识新的动植物。有时候突然其中一个家伙打了个打喷嚏,另外一个受到惊吓猛地跳出来,打喷嚏那个也立马跳出来,两个家伙眼冒青光,像傻叉一样呆呆地看着对方,又扭头看看树丛,半晌不动。待到确认无安全威胁之后,两狗突然又张牙舞爪,又缠在一起打斗、玩耍。

日子就这般风轻云淡地溜走,王子和小贝俨然一对情侣。陈大姐计划着找个适当的时机向嘉嘉言明——要不,让王子和小贝造个娃?

可是,不出几天,王子就不开心了。她们已经三天没见着嘉嘉和小贝了。每次散步回来,王子就趴在房门口,闷闷不乐地睡觉,胃口也不佳。

陈大姐心里像堵着个小石子,虽说她有嘉嘉的联系方式,可想到嘉嘉毕竟是年轻人,说不定是公司集体旅游或者搞活动去了。这样想着,也就放下了想着联系嘉嘉,打听小贝的情况的念头。

如是又过了两天,嘉嘉和小贝又神奇般地出现在她们面前。嘉嘉说,她前几天回学校进行论文答辩,小贝寄养在同事家。

王子见到小贝就像小别胜新婚的恋人一样,高兴得摇着尾巴扑过去,使劲地舔着小贝的脸。

小贝扭头撒腿就跑,在草地上像脱缰的马一样飞跑,王子四蹄翻飞,围着小贝转来转去,两个家伙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玩累之后,两狗就趴在草地上看夕阳,偶尔窃窃私语。

时隔一个多星期,嘉嘉打电话给陈大姐,请求把小贝寄养在她家三天,她要出差。

陈大姐问,为什么不把小贝送到你男朋友那里去?

当时嘉嘉的男朋友在相邻的城市,两地相隔不过几十里,周末两人都要见上一面。

嘉嘉说,他不喜欢狗,更加不会照顾狗狗。

那几天估计是王子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最开心的日子,也是表现最乖巧的日子。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在动物身上也是适用的。王子因小贝的到来整天神采奕奕,精神饱满,但凡吃的,王子自己那份,他吃一半留一半给小贝;他的玩具,诸如飞盘、塑胶小球、毛绒五色球等,他全都让给小贝玩;他专属的小窝也让给小贝睡。

期间,发生一件让陈大姐很尴尬的事情。

周末中午,也就是两个狗狗住在一起的第三天中午,一家人都在午睡。浩文突然溜进她的卧室告诉她,王子和小贝在打架,叫她过去看看。

陈大姐跑过去一看,哎呀,哭笑不得,这哪里是打架,王子骑在小贝身后,小贝不从,挣扎着团团转。

王子眼见小贝不从,就钳咬小贝的后脖子。

陈大姐呵斥王子,把他扯下来,分隔开两条狗。

王子遭到阻碍,白了陈大姐一眼,闷闷不乐地钻到沙发底下,待了一下午。

浩文好奇问,狗狗为什么要打架?

陈大姐本来想说,这不是打架。刚一开口,她就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后来,她灵机一动,以“它们在玩游戏,跳鞍马,促进友谊”的说辞来帮助在读三年级的刚好八岁的浩文理解这场突发事件。

可是,王子怎么一直骑着就不跳过去呢?浩文追问。

陈大姐几乎哑口,以“王子还小,弹跳力不够”为理由搪塞过去,胡乱结束话题。

“绝对不能让他们结合在一起。”嘉嘉坚决地说,“你想啊,一个金色的跟一个白色的结合,到时候,红色的,棕色的,傻的,近视眼的都有可能生出来,太可怕了。”

嘉嘉出差回来,陈大姐就王子和小贝的情况和她交换了意见,嘉嘉坚决反对。

嘉嘉说,小贝三个月前就发情过,那时候她就打算把小贝带到宠物店里做绝育手术。可是,嘉嘉的妈妈不同意,她认为,雌性动物都有做母亲的权利,凭什么剥夺小贝的?

嘉嘉那时候还在两百公里外的学校,拗不过母亲,最后放弃了那个计划。不过她要求母亲严加看管小贝,不给其他坏公狗有接近小贝的机会。

“要不,”嘉嘉领着小贝回去的时候说,“把你家王子给绝育了吧。”

“啊?这样啊?”陈大姐在犹豫。

“那,那只好不要让他们经常见面了。”嘉嘉说。

陈大姐只好点头。

王子好像听得懂对话一样,在沙发底下静静地看着大家,满脸忧伤。

小贝出门后,大门关上的时候,王子跑到大门口,透过铁门的柱子缝隙,嗷嗷地叫着,一副依依不舍样。

后来,他跳到阳台,等小贝下楼,目送小贝离去,直到她们进入小区的另外一栋大楼。

王子没有被禁足,只是再也难以见到他的小贝了。

在嘉嘉的提议下,陈大姐和嘉嘉实施了“错峰遛狗”政策。

事实证明,这种做法是有效果的,是瘦身效果。一周下来,王子体重锐减五公斤。

日渐消瘦的王子引起了陈大姐的丈夫郑先生的注意,他提议给王子找个新女朋友。

于是早晚各一次的遛狗功课中,陈大姐特别留意狗群中是否有适龄的女狗。同时还托客户打听这件心头事来。

一连三天,她带着王子见了不下八个适龄的女狗,王子全程一副冷漠脸,这让她很难堪,一路地赔笑道歉。

“想不到这畜生这么专情啊。”郑先生半开玩笑说,“不会是装的吧?”

陈大姐把为王子找女朋友的情况跟丈夫说了,想不到遭到丈夫的奚落。

“去你的,别畜生前畜生后的。”陈大姐佯嗔说,“动物界专一的多了去了,鸳鸯就是一例。”

“好,好,我不想跟你争论。”郑先生放下手中的报纸,严肃地说,“不过你千万别忘了,畜生终究是畜生,千万别把畜生当人,过了一年半载他肯定就把小贝给忘了。”

陈大姐不置可否。

后来陈大姐认为,她丈夫是对王子九个月大的时候抱着来他们家做客的郑先生的同事的小腿做出不雅的动作那事心有芥蒂。

看着王子煎熬了近两个星期,陈大姐心里也实在难受,决定要给王子做绝育手术。

她把这个决定跟丈夫说了,意外地得到了之前一直持反对意见的他的同意。尽管王子以前对他的同事做出过不雅的动作,郑先生起初是反对给王子做绝育手术的。

周末中午,陈大姐打电话给嘉嘉,计划邀请她把小贝也带过去做绝育手术,然后王子和小贝就能够愉快的玩耍了。

电话那头,嘉嘉状态很不好,声音哽咽,说了一句,小贝快不行了。

嘉嘉家里,小贝蜷缩在大厅角落的一张毛毯上面,毛毯散发出阵阵狗类尿液的气味。小贝毛发混乱,瘦得皮包骨,听到脚步声,微微睁开双眼,眼角沾满眼屎,有气无力地望来人一眼。

陈大姐、浩文和王子站在小贝面前两米远的地方,沉默。

前一周,嘉嘉出差。

小贝被送到嘉嘉的男朋友Jack家里。

Jack傍晚带着小贝出去溜达时解开牵引绳的扣子让小贝自由活动。后来,他努力回忆说,事情就发生在他进小店铺买香烟的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买好香烟后,他见到小贝在街道对面和一条脏兮兮的赖皮流浪狗接触。这流浪狗是一条病狗,这导致了后来的悲剧,也许动物也有所谓的命运。

小贝当天半夜开始呕吐,第二天就发病了,被诊断为“犬出血性黄疸”。

飞回来的嘉嘉将Jack臭骂了一顿,怪他不会照顾狗狗。

Jack表示很遗憾,认为这怨不得他,他本来就不喜欢狗。况且只是一条狗而已,犯不着大动干戈。

这次争吵成了两人分手的导火线。

古人说,爱屋及乌,如此看来确是真理。

嘉嘉接小贝回来后,和她妈妈通了电话。

她就打算和Jack分手的事儿征求母亲的意见,她妈妈平静地说,作为一个男人,连一个宠物都照看不好,恐怕不值得托付终身吧。

不过嘉嘉的妈妈后来说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

最终,嘉嘉提出分手,男方不反对。

陈大姐注意到嘉嘉眼里布满血丝,这几天的折腾够呛的。

嘉嘉不忍心让小贝继续受苦,决心对她进行安乐死。

陈大姐叹气,同意。

每天下班回到家的嘉嘉总濒临崩溃的边沿,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宠物受苦,一步一步走向死亡,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痛苦无异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茶几上摆放着从宠物医院购回来的对小贝实施安乐死的注射器和注射液。

王子蹲坐在地上,纹丝不动,眼角却泪光闪闪。

浩文紧紧握着牵引绳站在他旁边,不让他靠近小贝,免得受到传染。

嘉嘉拿起注射器和注射液,走到小贝身边,蹲下来准备给小贝注射药物。王子突然发疯似的冲过去,如同马力十足的发动机,几乎把浩文扯倒在地,他一口叼走注射器,转身跑进了房间。

陈大姐和浩文跟过去,陈大姐喝住王子。

浩文趁机抓起牵引绳。

陈大姐喝令王子放下注射器,王子僵持着不从,脖子上的毛发直竖,发出咕咕的警告声。

嘉嘉走过来把房门关上,她告诉陈大姐,她出去再买注射器就是了,吩咐陈大姐看管好王子。

王子一愣,跑到门边大吠,边吠边抓门,门上抓痕道道。

陈大姐在房间里听见嘉嘉出去时关门的声音,听见她回来时开门的声音,听见她对小贝说了一句“小贝,你就好好地睡觉吧”的声音,似乎还听见小贝发出一丝“哼吱”的声音,然后整个屋子就安静了。这就像灯火通明的房子被断电,一下子陷入无边的黑暗。

陈大姐把王子的牵引绳拴在防盗窗的一根柱子上,开门出去。

嘉嘉侧躺在沙发上,像一张弓,头埋在靠垫里抽泣。毛毯上的小贝双眼紧闭,睫毛低垂,安静地睡去,只是,再也见不到熟睡中的她肚皮随着均匀细长的呼吸而起伏的样子。

王子在房间里吠,他一边吠一边转圈,声嘶力竭。

小贝被洒上石灰粉,用三重毛毯包裹着,装进麻袋里,在霞光漫天的傍晚,被嘉嘉亲手埋在荒草地西北边那座小山丘的一棵松树底下。

埋葬小贝的时候,陈大姐、浩文和王子也在现场。

后来,每天的早晚溜达,王子都要朝着小贝安睡的方向静坐观看一会儿,六年如一日。他对身边来来往往的女狗再也没多看一眼。

“那,后来,王子做绝育手术了没?”我问。

“没。”陈大姐说。

“那,嘉嘉又是什么情况呢?”

“小贝走后的三个月,嘉嘉搬走,和我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后来她又换了三任男朋友。前几年,她选择回到父母身边,在家族企业里上班,不久就和当地的一个官二代成婚,现在他们的小孩都快三岁了。”

“她还养宠物狗吗?”

“不养宠物了,她猫狗都不养了,很用心地相夫教子。”陈大姐淡淡地说。

至今,我经常还会见到王子,他一如既往地会在散步休息时蹲坐着向远方的小贝默哀致敬。

查看原文  © 版权属于作者  商业转载联系作者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300多个‘毛孩’都是我的孩子 义工陈杏娣3年照顾流浪犬
狗年说狗,一起来看看哪家的最可爱?
陈鈭涵:我们 叫做畜生的东西 毕竟 还有自由。
大姐骑自行车转弯时狗狗掉了下来,它立马追上去却不叫,傻狗呀!
狗狗害哭小贝比
低维度空间看不到高纬度空间,那么可不可能存在四维空间,里边的生命观察着我们呢?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