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0-21 00:00 | 豆瓣
2017-10-21
本文作者“郁则”，欢迎去豆瓣App关注Ta。
历史上有两位文俶，第一个是三国时期后期猛将文鸯文次骞，玩过《三国志》系列游戏的朋友都知道这家伙是后期人物里武力值最高的，骑兵相性也是S级，其人更有“ 惊死司马师 ”的威名，身后传说不断。李贺有诗赞曰：“ 寻常轻宋玉，今日嫁文鸯。戟干横龙簴，刀环倚桂窗 ”。
另一位文俶是名女性，乃吴门四才子之一文徵明的玄孙女。当时才子写写画画还可以用来应酬赠答，名门女子则只能用笔墨自遣，完全将其作为修身养性的一种手段。她们创作作品全无功利之心，优越的出身和便利的环境为她们造设了极好的艺术氛围，在悠闲的状态下自然流露一点细腻的情趣，已然胜过大多数男子。可惜由于她们在礼教的束缚下，深居简出，无法与外界社会发生频繁交往，作品便鲜为人知了。但这些都无法阻碍她们的佳构杰作传世，为后人所激赏。清代张庚便在《国朝画征续录》中给予了文俶极高的赞誉：“吴中闺秀工丹青者，三百年来推文俶为独绝云。”我们岂可不小心遗忘了这样的高水准书画家，何况还是个软萌妹子呐。
文俶的俶和淑的意思接近， 《说文》 ：“俶，善也”。文俶字端容，这名字显出一股世家风范。文俶只活了不到40岁，把她的生卒年（1595一1634年）和书法天才王宠的（1494年—1533年）对照一下，真还有点惊人的一致性。文俶的父亲文丛简，祖父文元善，曾祖文嘉，高祖文徵明皆是一时丹青名家，前辈代代相传的“文家”笔墨，自然从小对她有着深刻的熏陶和影响。
“端容”白文，文俶用印
“端容”朱文，文俶用印
如果说文徵明的画风有粗有细,，他的作品因此而有“粗文”、“细文”之别的话，那么文俶则主要远承了文徵明“细文”的遗风。其父文从简在继承家学墓础上加以变革，自成一种笔苍墨健、清润秀逸的画风，也直接地影响着文俶画风的形成。文淑之兄文柟亦擅丹青，“山水一禀祖法”，兄妹二人经常切磋画艺，探求画理。
文柟 溪山晓云
文柟 落花诗 局部
文俶未满二十岁时，嫁给当时著名隐士、文学家赵宧光（注意“宧”字念 yí 和“宦”字不一样）之子赵均。赵宧光这人呢在书法史上是留名的，因为他自创了一路“草篆”。更主要的是赵宧光姓赵啊，他是宋太宗赵炅第八子赵元俨之后，家世显赫。
赵宧光 草篆 《杜牧七绝诗》
文俶的婆婆陆卿子是画家陆师道的女儿，也是个精通词章翰墨的女子。赵宧光与卿子偕隐寒山，手辟荒秽，疏泉架壑，善自标置，引合胜流。高人逸妻，如灵真伴侣，不可梯接也。这位陆师道其实还是文徵明的弟子，所以婆媳之间真是亲上加亲。
陆师道 书法
婚后不久，文俶与赵均即一同隐居于江苏吴县以西的寒山中。在静谧的环境中，文俶以丹青为伴，描绘着她身边的大千世界。这里既有高山峻岭、幽泉深壑，又有修竹茂林、小桥茅屋。文俶以女子特有的细腻精微的目光，捕捉到其中最平凡习见的花草虫蝶的意趣，在平和恬淡的心绪中，用工整纤秀的笔致和清丽雅妍的色彩勾勒表现出来。时人将文俶的绘事与婆婆陆卿子的文笔及丈夫赵灵均的篆书，称为“三绝”。
花卉图 册页 01
花卉图 册页 02
文俶一生以画花卉为主，侧重于表现萱草、罂粟、兰、梅等，尤其是对萱草，可谓情有独钟。因为萱草也叫宜男，文俶育有一女，对于旧时女性，自然希望能再生男丁延续香火，她将自己这种美好愿望融进了绘制的画作中。
花卉图 册页 03
花卉图 册页 04
姜绍书在《无声诗史》中评其：“写花卉苞萼鲜泽，枝条茬再，深得迎风浥露之态。溪花汀草，不可名状者，皆能缀其生趣。芳丛之侧，佐以文石，一种蒨华娟秀之韵溢于毫素，虽徐熙野逸，不是过也”。
花卉图 册页 05
花卉图 册页 06
文俶不仅才华横溢，而且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苏州府志》中称其“凡酒食旨蓄，晨夕百需，靡不出俶十指中，均不知其所由办也”。
花卉图 册页 07
花卉图 册页 08
一枝一叶的姿态皆描绘的惟妙惟肖， 分落有致，气息舒朗，颜色典雅不失真实，我们仿佛能够遥想出文俶在寒山的芳春或盛夏，在绮谷幽岩间选得奇花，然后静静勾画。文俶写生的功底尽显淋漓，这种信笔点染，皆能抚写性情的技艺，除了由于女画家敏锐的观察能力外，自然与她对笔墨原理及所画对象造型的探究分不开。
秋花蛱蝶图
局部 蝶
石渠宝笈印
印章 赵俶
文俶之所以能够在表现花虫方面得心应手，描绘自如。是因为她曾用4年的时间临摹皇宫内府所藏的本草图千余种，而这番功劳凝结成了一套《金石昆虫草木状》。书凡12册，计27卷，药材1070种，药图1315幅，长30.7公分，宽20.7公分，每页栏高24.6公分，宽17公分，页8行，序文4篇，每行12、16、17字不等。
张凤翼序
明崇祯四年，辛未（1631年）张凤翼序。
杨廷枢序。
崇祯五年、壬申（1632年）杨廷枢序。
徐汧序
徐汧序，未记年月，文中言及前二序，当迟于二序。
赵均序
万历四十八年、庚申（1620年）画作者文俶的丈夫赵均序。
赵序
赵序署日：“万历庚申，五月既望，赵均书于寒山兰闺。”序文略日：“余内子文俶，自其家待诏公累传以评鉴翰墨，研精细素，世其家学，因为图此，始于丁已（万历四十五年，1617），绝于庚申（万历四十八年，1620）阅千又余日，乃得成轶。”又日：“此金石昆虫草木状，乃即今内府本草图汇秘籍为之。”
赵序
赵均所作《金石昆虫草木状叙》，首叙历代文物图籍之掌故日：“尝阅胜国郑氏通志，谓成伯玛有毛诗草木虫鱼图，原平仲有灵秀本草图，顾野王有符瑞图，孙之柔有瑞应图,，宜有祥瑞图，窦师纶有内库瑞锦对堆斗羊翔凤游麟图，又于符瑞有灵芝、玉芝、瑞草诸图，今皆佚而不传矣。若嵇含之南方草木状，则有其书而无其图者，碎锦片壁，将何取耶！”
赵序
赵均又论画卷取材日：“此金石昆虫草木状，即今内府本草图汇秘籍为之，中间如雪华、菊水、井泉、垣衣、铜弩弓、东壁土、败天公、故麻鞋以及陶冶盐铁诸图，即此书不伦，然取其精工，一用成案，在所未删也，若五色芝、古锋钱、秦权等类，则皆肖其物色，易以古图，珊瑚、瑞草诸种，易以家藏所有，并取其所长，弃其所短耳，与今世盛传唐慎微氏证类图经判若天渊，等犹玉石。”他最后说：“余家寒山，芳春盛夏素秋严冬，绮谷幽宕，怪黾奇葩，亦未允之”…亦若干卷，附之简末。”
赵序所说的附卷今已佚。
赵序
每幅插图的右上角有文俶的父亲文从简用红笔标注的草药名称。
当代著名画家程十发先生曾为文俶这一辛勤习艺之事作画。
赵文俶为本草绘制插图
文俶作为大家闺秀，极少有可能饱览名山大川。故只能着意描绘她们可能见到的闲蝶幽草或妙女小童。极少有写生山水巨图，而且她们在诗文修养方面难与男画家匹敌，因此她们从不在画上题诗作文，只注重于对笔墨效果和物象情态的把握。与男画家通过题诗作文、借物言志的作品相比，缺乏内涵的丰富性和深刻性。由于受道德礼教的束缚，被禁锢封闭在父家及夫家的小生活圈内，她们的画艺单承家学，很少受他人的影响，作品也大都在家族内流传，而缺少来自外界的鉴赏和批评。虽然有别于男性画家，自然现出一股娟秀温和的阴柔之美，可她们的天赋才能还是没能充分发挥出来，不得不说是憾事一桩。
最后，搜肠刮肚截出几句诗，以表未尽之意：
巧如奇花开异草，天女织出绞绡衣。
须臾变态千万状，妙手点染水墨奇。
(全文完)
本文作者“郁则”，现居北京，目前已发表了18篇原创文字，至今活跃在豆瓣社区。下载豆瓣App搜索用户“郁则”关注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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