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鳗鲡:未来不只眼前的烤架,还有爱与远方
萨尔茨堡的鱼 发表于  今天10:59

继2014年日本鳗鲡成为濒危(EN)之后,又迎来了噩耗。2017年12月开始的日本鳗鲡苗捕捞遭遇了罕见的歉收,静冈县整个12月只捕捞到184克而已。
此刻还难以判断这一次歉收的原因,也不知道接下来两个多月的情况如何、是否会影响全年的鳗鲡产出。但是可以肯定,过去几十年里鳗鲡幼苗的趋势一直是在下滑,野生鳗鲡种群正面临越来越大的危机。这既有气候和洋流变化的因素,也毫无疑问有人类持续捕捞的“贡献”。
鳗鲡怎么了?为什么我们吃的养殖日本鳗还要去捞野生的苗?日料鳗鱼还能吃吗?

(文/Ent)几乎所有的日本鳗,都是新月时在马里亚纳海岭诞生,以海雪为食度过最初的童年。

日本鳗鲡(Anguilla japonica,日语うなぎ)是一种洄游鱼。它每年以几乎透明的“玻璃鳗”幼苗形态来到淡水河流,长大成熟之后又回归海洋,不知所踪。人类捕捞它们的历史恐怕已经上千年,但直到20世纪快要结束时,才第一次找到了它们的繁殖地和诞生地。

不难理解,我们对它们的生活依然所知甚少,模拟它的出生环境进行彻底的人工养殖更是难如登天。

日本鳗幼苗在河流里自然生长的存活率本就不高,河流污染和筑坝让它们的处境更加恶化,所以今天绝大多数的日本鳗出自人工养殖场。然而这些养殖场,其实都是有“养”而无“殖”:渔民每年十二月到三月用灯光引诱来到近岸的玻璃鳗,把它们捞起来放入养殖场,养大之后再送上餐桌。而这些鳗鲡当然也永远无法回到它们的家乡繁殖下一代。

这是唯一一个完全靠捕捞野生幼苗维持的淡水养殖业。其中的隐患,不用说也能想到。

日本研究者已经为人工繁殖它付出了多年的努力,此刻日本鳗已经可以在实验室里从人工授精一直到长大成熟。然而初生鳗鲡幼苗的食物只能勉强模拟,水流环境也无法复制,成活率很低,而且密度高时会几乎全部发育成雄性,要人工调节激素才能扳回。距离它获得商业价值,还有漫长的路。

与此同时,渔民们捉到的幼苗量逐步下降,价格也逐步攀升。不能忽视气候和洋流变化的因素,但毫无疑问,几十年不计配额的连续捕捞给它造成了严重的伤害。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十二月,静冈县的渔民仅仅捉到了184克幼苗;自1989年至今,十二月捕捞量低于1公斤的事情只出现过三次。

如今只有很少几个养殖场还在坚持完全使用日本捕捞的日本鳗幼苗,大部分开始从中国韩国等地进口幼苗,甚至很多鳗鲡直接就在这些国家养大。然而这些幼苗的来源和日本的鳗鲡一样,也是马里亚纳海岭;若按照这个趋势持续下去,只不过是让日本的场景在别国重复而已。中日韩三国已经有了初步的捕捞配额约定,不过这个配额看起来偏高,还不知道它能起到多大效果。

所以,鳗鱼还能吃吗?

另外几种常见的鳗鱼此刻还是安全的。比如星鳗(Conger myriaster ,日语あなご ,又名康吉鳗)也是日料常客,它是纯海生的鳗鱼,目前尚无危险。

然而,需要洄游的淡水鳗鲡都面临危机。2014年,IUCN红名册将日本鳗鲡提升为“濒危”(EN),现在日本鳗和美洲鳗是EN,欧洲鳗更是CR。吃它并不违法,可是从环境道德的角度,这是一个极为糟糕的选择。的确,鳗鲡在日本承载了极为悠久的历史传统,是很多地方日本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然而如果不控制捕捞和消费的话,这些文化可能不用多少年就连根基都消失。

幸运的是,现在日本鳗鲡还没有陷入不可挽回的末日,它应该依然有足以自我维持的野外种群,甚至也许还能支持轻微的、严格管理的捕捞,不必也不应该陷入绝望。单纯感叹人类对环境的破坏,认为人类应当灭绝,虽可逞一时口舌之快,但对挽回灾难没有任何用途,反而可能让少数人自暴自弃,甚至做出“赶在灭绝之前吃一口”这样的举动。我们还有能做的事情,但再不做可能就来不及了。

别忘了,禾花雀从“只是开始涨价”到彻底崩溃,也就是十多年。

(文/萨尔茨堡的鱼)鳗鲡,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鳗鱼。每年秋末,人们发现鳗鲡们纷纷离开江河游向大海,来年春天,又看见小鳗鲡从海洋回到江河里,却从不见大鳗鲡的归来。多少个世纪以来,人们甚至无法判断鳗鲡的性别,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相信:鳗鲡没有性别之分,也不用交配生子,它们来自于大海无尽的深渊里,因此他称鳗鲡为“earth worms”。

如此梦幻的场景为哪般?萨鱼先卖个关子。图片来源:tenki.jp

这个说法听起来当然很荒诞,但大鳗鲡们究竟游去了哪里,却一直都是个谜......

当一份爱沉入海底,当一条鱼成了谜

亚里士多德所说的是欧洲鳗鲡(A. anguilla),它与日本鳗鲡(A. japonica)以及生活在美洲冬岸的美洲鳗鲡(A. rostrata)都属于淡水鳗鱼,淡水鳗鱼在分类学上同属于鳗鲡科鳗鲡属。世界范围内共有十九种淡水鳗鱼,除了欧洲鳗和美洲鳗分布在大西洋沿岸,其余十七种淡水鳗鱼皆分布在印度洋和太平洋沿岸。

日本鳗鲡,鳗鲡因运动方式像蛇,属名Anguilla在拉丁文中就是蛇的意思。图片来源:foodtribute.com

寻找鳗鱼神秘的出生地,一直困扰了人类好几个世纪,直到二十世纪初这个谜团才被解开。最先揭开欧洲鳗生活史秘密的人是丹麦生物学家约翰·施密特(Johannes Schmidt,1877-1933),在他之前的研究者甚至还不知道淡水鳗在海洋中产卵,而把鳗鱼的幼体当成不同的种。1905年,施密特开始对欧洲鳗的生活史进行大规模的考察,他动用了数百艘商船,带了各式各样的网具,在浩瀚的大西洋上如大海捞针一般采集着鳗鱼幼体的样本。

“心形”为神秘百慕大附近的藻海海域,欧洲鳗和美洲鳗的交配地。图片来源:harunyahya.com

施密特经过锲而不舍的追寻,最终才发现,丹麦境内的欧洲鳗都是在美国佛罗里达州东侧海域的百慕大三角附近的藻海(Sagasso Sea)诞生的。经过生物学家们进一步探索,惊喜的发现美洲鳗的诞生地也在藻海海域。剧情似乎在朝这个方向发展:欧洲鳗和美洲鳗感受到了爱的召唤,分别从美洲东岸和欧洲西部出发,不远万里横跨大西洋,在神秘而贫瘠的藻海邂逅,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遥远而漂浮着马尾藻的彼岸,是鳗鱼爱的归宿。图片来源:bbc.co.uk

虽然欧洲鳗和美洲鳗外形相似,但在形态学上却分属不同的种,它们或许会在藻海相遇,但一定只是遥遥相望,然后各自洗洗睡了。它们只会与同种交配,出生后的小鳗鱼也是向左走和向右走,各自踏上漫长的成长之路,等它们长大,也会像它们的父母一样遨游万里回到自己的出生地,鳗鱼为何会选择如此遥远的繁殖地,至今仍然是个谜。

日本鳗鲡产卵场。制图:萨鱼

日本科学家自上世纪三十年代起开始寻找日本鳗的出生地,科学家们从日本近海逆着黑潮一路往南追寻,鳗鱼幼苗的体型越采越小,经过了半个世纪的努力,东京大学海洋研究所研究船“白凤丸”在马里亚纳海沟西侧采集到1000多尾10mm长孵化不久的鳗鱼苗,经过仔细的DNA比对,最终在1991年确定了日本鳗产卵场的大致范围。

日本鳗鲡大洄游之谜研究之父——塚本勝巳

日本鳗的产卵场似乎逼格更高,在茫茫太平洋中间世界最深的马里亚纳海沟西侧的海山附近,海山是海洋中接近水面的水下岛屿,听起来就很浪漫是不是,海山的背面水流缓和且有隐蔽物,想必是鳗鱼恋爱生子的理想场所。至于日本鳗为何会洄游五千公里来到这里产卵,至今仍不为人知。

温馨提示:以下内容可能会带来不适,但看在鳗鱼饭的份上还是忍了吧......

史诗一般的生命历程

生物学家们曾经也没有预料到鳗鱼的生活史和体态有如此曲折的变化,鳗鱼属于降海洄游性鱼类,成熟的个体于每年秋冬季顺河游入大海,在大洋深处产卵,幼苗随洋流漂送,最终借助涨潮溯河而上在淡水中成长。

日本鳗鲡的一生。制图:萨鱼

日本鳗在马里亚纳西侧海域产卵,刚孵化的鳗鱼并不呈鳗状,而是呈透明的细叶片状,因此称为前期柳叶鳗。前期柳叶鳗随着生长,体高逐渐变高,发育成宽宽的柳叶状,这就是鳗鱼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阶段----柳叶鳗(Leptocephalus)。

日本鳗鲡的柳叶状幼体。图片来源:wikiwand.com

柳叶鳗几乎是全透明的,由于日本鳗产卵场地在热带海洋,那里养分匮乏,微生物稀少,因此海水能见度很高,柳叶鳗之所以演化为透明状,或许是为了保护自身。柳叶鳗缺少血红细胞,只有简单的内脏,柳叶鳗体表有大量的黏液多糖,总体比重比海水略轻,所以能随着洋流漂送。透明的这片蔚蓝海洋,清澈的谁也无法隐藏啦啦啦......

日本鳗鲡的玻璃鳗阶段。图片来源:tokyo.ac.jp

日本鳗的柳叶鳗长到约60mm,经过数月的漂泊到达陆地近缘的海域,在某种机制的作用下,骨骼迅速开始发育,由柳叶鳗变态为流线型的玻璃鳗,从此不再随波逐流,而是主动洄游。随着渐渐长大和黑色素沉积,玻璃鳗发育为线鳗,进入河口后的线鳗喜欢躲藏在泥沙中,以便取食或逃避敌害。

扎堆的欧洲鳗幼体。图片来源:britishfoodhistory.wordpress.com

线鳗进入淡水后和大多数洄游鱼类一样,经过艰辛的打怪练级穿装备的溯河之旅,没有被抓住吃掉或是被大坝拦住的个体最终变成了黄鳗,从此进入了定居生活。黄鳗喜欢躲藏在泥沙、石缝等阴暗处,原则上单独生活,也就是传说中的单身。

欧洲鳗的黄鳗个体。图片来源:britishfoodhistory.wordpress.com

最终这些单身的黄鳗穿上了婚纱和礼服,银白色的肚皮就是他们的标志,银鳗是鳗鱼成长和发育的最后阶段,它们体内积蓄了足够的能量,消化道渐渐萎缩不再进食。

准备洄游的银鳗(欧洲鳗)。图片来源:arkive.org

直到有一天,它们感受到了爱的召唤,纷纷游向大海,朝着它们出生的地方,如同它们的祖祖辈辈一样,踏上这史诗般的壮美的不归之旅,一生一次,遨游万里。

“无法破解,带着海洋之力,是洋流携我们而来,一份幼鳗的记忆,为了再度重返。——哈利·克里夫顿

日料中的鳗鱼

鳗鱼饭几乎成了鳗鱼料理的代名词,日本在每年盛夏有食用鳗鱼的习俗。不过,鳗鱼真正的好季节却是在洄游前的秋冬,准备相亲的鳗鱼体内蓄积了肥厚的脂肪,盛夏的鳗鱼反而相对清瘦,口味也寡淡。所以,这个习俗的形成只不过是早期商家为了在淡季增加鳗鱼销量的一种营销手段,据传是源于平贺源内的一句广告词。

过去,鳗鱼虽然也会偶尔被用于刺身,但大多数情况还是被做成蒲焼鳗鱼,江户时代的风俗志《守贞谩稿》中就介绍了蒲焼名字的由来。据记载,过去的人一般会把鳗鱼切成大块,然后用竹签串起后烧烤,其形状正好和香蒲的穂十分相似,“蒲焼”之名也就应运而生了。

香蒲,看上去像整条的烤鳗鱼。图片来源:wikiwand.com

到了江户后期,鳗鱼已经逐渐成为了庶民美食,有时一串烤鳗鱼和一碗荞麦面价格相仿。虽然在当时脂肪多的鳗鱼被众多劳动的工人所喜爱,不过其他人却认为这是普通而且比较粗俗的食物。

江戸時代 うなぎ。图片来源:pinterest.com

鳗鱼会不会就这样被吃光了?

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UCN)将日本鳗鲡和美洲鳗鲡列为濒危(EN)物种,而欧洲鳗鲡甚至被列为了极危(CR)物种,这三种鳗鱼的野生种群受到了严重威胁,吃货们也是功不可没。野生的吃没了那就人工养殖呗,这一套人类还不是驾轻就熟。鳗鲡在一旁高冷的看了你一眼......

野生鳗鱼苗渔获量持续下降。图片来源:日本农林水产省

鳗鱼是所有养殖鱼类中,唯一完全依赖捕捞野生鱼苗的鱼种。目前无论是野生鳗鱼或是人工养殖的鳗鱼,都无法在人为的环境下自然性成熟。早在1934年法国人就开始了欧洲鳗的人工繁育试验,注射异源性促性腺激素催熟。1973年日本学者Yamamoto和Yamauchi已成功地利用鲑鱼脑下垂体抽取物注射日本鳗,获得了受精卵并孵化出仔鱼。

人工孵化出的仔鱼。图片来源:tokyo.ac.jp

日本鳗仔鱼对食物极其极其地挑剔,人工环境下很难模仿仔鱼的天然食物,于是用冷冻干燥的鲨鱼卵添加多种蛋白质、矿物质和维生素调配而成的饲料代替,但依然不尽如人意。柳叶鳗的成活率始终极低,只有大约0.01%。而且人工环境下幼苗发育成玻璃鳗所需的时长是自然环境下的两倍,且带有各种缺陷。目前培育出一尾鳗苗的成本需要大约30万新台币......这堪比黄金的人工鳗鱼苗显然无法商业化量产……

德岛市,渔民在捕捞野生日本鳗鱼苗。图片来源:tenki.jp

于是便出现了文章开头的那种梦幻场景,那是渔民们在用灯光诱捕洄游至近岸的玻璃鳗幼苗,因为这几乎是餐桌上鳗鱼的唯一来源。如今市面上野生的日本鳗鲡已经相当罕见,几乎都是靠投放野苗后人工养殖。野生鳗鱼苗的价格也是堪比黄金,请教业内人士得知,今年日本鳗鲡苗的价格也超过20元每尾......

投放前的鳗鱼幼苗。图片来源:u-tokyo.ac.jp

即使科学家们能克服困难成功提高鳗鱼苗的人工繁殖的成活率,还存在着另一个考验。鳗鱼的性别决定属于后天型,主要受周围环境影响。种群密度低时,鳗鱼主要发育成雌性,种群密度高时,大多发育成雄性,人工饲养的结果很可能是得到一池子好基友,无法再继续人工繁育。也难怪亚里士多德感叹鳗鱼没有性别之分,并且它们似乎也真的来自大洋深处。我们平时餐桌上的养殖鳗鱼都没有达到性成熟,它们也从没有感受到爱的召唤,近年野生鳗苗连年欠收,真心希望它们的野生同伴们都能顺利的返回大海。

每一碗鳗鱼饭的主角都遨游万里而来,这个星球上一个神奇物种与另一个神奇的物种的最大交集。下次再看见鳗鱼饭,你的目光里会不会满是温柔。

题图来源:foodsweet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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