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阴部长了很多湿疣，” 医生对我说，“这个我不会治，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懂行的医生。”
于是我找到这个七十好几的男大夫，在他面前张开大腿。他在我的外阴涂了一些像指甲油一样的药，还告诉我叫我男朋友放心，这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想告诉我他我并没有男朋友，但我没有说出口。我感到莫大的羞辱。我只有过一些性伴侣。不，连一些都算不上，确切来说只有四个 —— 一个是我高中同学，我在一个暑假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只因为我不想快大二了还是个处；两次是一夜情，还有一个是炮友，而且见面次数极少。这些人没有一个算得上是我男朋友。我每次都会用避孕套，可现在我的人生已经完了。我被贴上了荡妇的标签，然而我并没真正荡过。
后来我每年都会去看一次妇科，每次都担心医生会说我的私处长出了一颗花椰菜，但后来这些症状都消失了。我这辈子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个秘密，但是我知道 VICE 的读者都是明事理的人，我也相信你们不会把我的事情抖出去，所以我就直说了。
这是17年前的故事了。这17年来，我只增加了两个性伴侣，其中一个就是我的丈夫，我们认识已经16年了。但时至今日，我依然会时不时觉得自己很脏。但在最近一集的《大城小妞》（Broad City）里，伊拉娜的一句台词把我彻底治愈了，她说：
“我当然有 HPV 了。都这岁数了没有点 HPV 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和我有相同经历的人还不少。艾米·舒默（Amy Schumer）和黄阿丽（Ali Wong）等脱口秀演员都曾在自己的节目中多次提到自己就是 HPV 携带者。
以下是一段性病简史。性病可以说性病历史和性爱历史一样源远流长，而相应的污名也从未停止。据估计，有百分之五十的美国人会在25岁之前感染一种性病，既然如此，我们应该早就放下性病歧视了。可惜的是，梅毒易治，污名难除。羞辱这种东西从来都没有解药。
古代
自从美索不达米亚时期开始，性传染病就一直被视作是一种天谴。这倒不一定是因为荡妇羞辱，而很有可能是因为在大部分历史时期，性病都被认为是不治之症，而且很多时候得了性病就相当于被叛了死刑。
性病的命名也一直是个大问题。“疱疹”（herpes）这个词最早是希腊人发明的，这个词源自 “herpein”，是 “偷偷爬行” 的意思；“梅毒”（syphilis）的本意是 “猪交配”；说起取名，罗马皇帝提比略为了阻止疱疹的传播曾经禁止民众在公共场所接吻，最终引发了一场残忍的运动 —— 直接用烙铁灼烧患处。
当然，没人比《圣经》更擅长羞辱。《启示录》中说过 “性不道德者”（我只能猜测这里指的是那些在私通后下体瘙痒的人）将会和杀人犯、无信仰者一起被扔进 “烧着硫磺的火湖里”。
中世纪
1495年，欧洲爆发梅毒，五百万人因此丧命。活下来的人开始了一场地域黑大战，法国入侵那不勒斯后，意大利人管梅毒叫 “法国病”，法国则管梅毒叫 “意大利病”，俄国人管梅毒叫 “波兰病”，阿拉伯人管它叫 “基督病”。基本上，你讨厌谁，就可以用他的名字给这种病冠名。
18世纪
芙洛拉·普莱斯（Flora Price）的案例经常被拿来作为性别与贫穷助长性病污名的例子。普莱斯是伦敦人，感染了 “疹子病”（当时还没有区分淋病和梅毒），她向教堂寻求帮助，结果却被送去了济贫院接受水银治疗。得了梅毒的富人可以花钱接受私人治疗，而穷人只能任凭宗教或者社会服务机构处置。
20世纪
性病的传播在20世纪坐了一次过山车。亚历山大·弗莱明（Alexander Fleming）在1928年发现青霉素，在医学界掀起了革命，像淋病、衣原体感染、梅毒等细菌性感染疾病的治疗迎来了曙光。但是性病污名依然有增无减，最好的一个例子莫过于二战期间的军事宣传海报。这些海报警告士兵们在海外作战时要当心 “桃色陷阱”，有一幅海报的宣传语写道：“她可能看上去很干净，” 但是 “送上门的女人和妓女会传播淋病和梅毒。” 很显然，在这些海报看来，性病都是由女性负责传播，和男性一点关系都没有。
时间快进到上世纪八十年代，一种全新的致命性性病横空出世，也把性病污名带到了一个全新高度，这就是艾滋病。艾滋病并不只是杀人如麻，它还被贴上了 “同性恋病” 的标签，因为艾滋病主要是在 LGBT 群体内流行。1984年，一个13岁的印第安纳少年瑞恩·怀特（Ryan White）因为输血而感染艾滋病，这起事件撼动了美国对于艾滋病受害者的认识。
好莱坞很快便看中了这个话题。1985年，《早霜》（An Early Frost）成为第一部以艾滋病为题材的电视电影，随后的热门电视剧集《波城杏话》（St. Elsewhere）出现了一个令所有人为之震惊的剧情展开 —— 由马克·哈蒙（Mark Harmon）扮演的帅气异性恋卡德威尔医生感染了艾滋病。1987年，《另一个世界》出现艾滋病剧情，标志着艾滋病第一次出现在了肥皂剧中。
随后，NBA 球星魔术师约翰逊在1991年宣布自己 HIV 阳性，让 “富人和明星不会感染艾滋病” 的观念被彻底打破。两年后，汤姆·汉克斯在《费城故事》中饰演一个有钱律师，他因为感染艾滋病而遭到公司无理解雇，并为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而奋起斗争。这个角色让汤姆·汉克斯获得了他人生的第一尊奥斯卡奖。
HIV 教育在2002年迎来了一个里程碑。在这一年，南非版的《芝麻街》——《快乐芝麻》（Takalani Sesame）出现了一个 HIV 阳性的角色卡米（kami）。2013年，马修·麦康纳和杰拉德·莱托凭借《达拉斯买家俱乐部》双双获得奥斯卡奖，这不只是一部关于艾滋病患者的电影，还讲述了艾滋病患者在寻求治疗的过程中所面临的天价费用、非常规疗法等种种困境。
今天的性病污名
2017年，性病传播率已经达到了历史巅峰。我采访了玛利亚·特伦特（Maria Trent）。她是一名医生，同时也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布隆伯格公共卫生学院的一位教授。她向我讲述了医生和公共卫生系统人员是如何与性病污名作斗争的。
“我们希望人们对于性病检查的看法能有所转变。作为一个临床医生，我能感觉到有时候病人对于性病检查还是有一定的抗拒心理。” 特伦特说，“感染性病的人口数量激增是一码事，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人们得知自己感染性病时的反应，或者是他们与自己的伴侣的交流。”
特伦特表示在面对这类问题时，年轻人应该获得更多的支持。她还和我提到了 YesMeansTest 运动。这项运动的目的就是鼓励有性行为的年轻人接受性病检查。YesMeansTest 能让年轻人无需获得父母同意就能得到免费的、保密的性病检查。特伦特说在全美50州都有面向年轻人的免费保密检查服务。
我问特伦特哪一种性病背负最大的污名，她表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不过她承认像梅毒、HIV 或者丙型肝炎这种需要长期治疗的疾病对于病人来说在情感上特别难接受，因为这些疾病很难迅速治愈，甚至无法治愈。“这些疾病给人的压力特别大，因为你要一次又一次地坦白自己的病情。” 她说。
编辑: 胡琛浩（Arvin Hu）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