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时前
是从何时起，开始会写年度总结的？
小时候上学，不做年度总结，元旦前后，忙着期末复习呢。大概每学期期末考试完了，发个成绩册，算是年度总结？
上头一排我不希望家长看到的成绩，外加老师手写的几句操行等第（“该生行为优良，盼加强与同学之间的团结”，诸如此类），就算总结了。
好像是到了中学，会有老师安排大家写总结？回忆一年来的得失之类，写篇小作文。
我没上过班，不太懂；但有长辈说自家单位，是要做年终总结的。
当时长辈给我看个年终总结稿，要我润色一下文字。我看着，有点像上学时，校长每周一的例行校会口吻：颇为抒情的开头，感谢方方面面，列举工作成就，展望美好未来……
这么想不知道对不对：
年度总结，是个挺社会化的事。
开始自觉写年度总结了，也算是一种，融入社会的过程吧？
——写份总结，给自己一个交代，给自己预想中的读者一个交代？
这两天，在朋友圈看到各色年度总结。比起前几年，基调变了些。
前几年看亲友们的年度总结，大多意气风发，低调不张扬地描述了自己的成就；今年因为众所周知的关系，大家都含蓄许多，砥砺前行的话多了些，也更抒情些。
我想了想自己的2020年，想象自己写一份年度总结，总觉得有点分裂。
比如要给父母看的年度总结，那是一种写法：报喜不报忧，主要描述自己多幸福。
给亲友们看的年度总结，一定免不了含蓄自吹，主要吹自己在世俗意义上的成绩，就差直接贴存款证明了吧。
给自己看的年度总结，又是完全不同的：有些属于自己的、快乐与悲伤的备忘录，又是另一个样子。
之前有个朋友给我看命数，说我过去的哪几年哪几年不错，我回答说那几年事业一般啊？朋友话锋一转说，那至少心情不错吧？我想想，嗯也是。
大概，人给外头和自己，所得的总结，就是不同的吧？
给外人看的是场面，是表；给自己看的是心情，是里。
热闹不热闹，外人看到；开心不开心，自己知道。
可能因为我是自由职业者，做事缺乏周期性，所以想到以一年为期限写总结，总有点生硬。
比如，今年出的书，是去年交的稿，这就不能单说是今年的功劳；今年得着的几笔版税，是去年前年出的书给的了，也不一定是今年收成格外好；甚或秋天写的一系列《老友记》，也是过去这些年看了好些遍，常看常新之故。
还是有前因的。
说到《老友记》，某一集里，过新年了；Ross此前经历糟糕的一年——离婚、停职——于是高呼：
“我要度过新的一年！希望我今年不要再有离婚！”
朋友们提醒他，“你的离婚手续还没办完呢！”
Ross一愣，立刻改口高呼：“希望我今年只离一次婚！”
这是个包袱，但世事大概就是这样：
因果相续。今年所得之果，是往年所种之因。今年没完的事，明年势必继续。
并不会因为从2020年12月31日变成2021年1月1日了，事情就突然发生什么变化。老舍先生有所谓：
“明天只是今天的继续，明天承继着今天的委屈。”
所以，也没必要限定在2020年。不快乐的话，也不一定非要强行总结。
觉得今年不太好，也不妨想一想：
今年种的因，以后会得果。所以现在年度总结里，不用把话说死。也许过了几年后有了好事，回头一想，其实是2020年种的因呢？
当然，2020年终究有些不同。
这一年，我们失去了许多记忆中的熟人；我们熟悉的生活方式也天翻地覆。大概诸行无常，在这一年体现得尤其明白。
想到永远留在2020年的人们，便觉得这一年诸事芜杂，也没啥好总结的。再假装岁月静好，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有点幸存者的歉疚感。
道理都懂，但是经历了今年，才尤其明白，凡事无定，什么都可能发生，与此同时，世上并无非做不可的事。
您看，这一年世上许多成规崩溃了，但人类还是得调整调整过下去？
就像我们的年度总结，给外人看的版本，与给自己看的版本，可能完全不同似的；这一年大概也告诉了我们：
自己的悲喜，与外界的变化，可能并没有，也不需要，有十足的关系。
万物皆流，将悲喜寄托在善变的世界上，是挺累人的。
经历过2020年后，大概更加容易明白：
不一定需要总结，也不一定非得劝自己说，这一年如何如何。本来一年也只是流逝的三百多天构成的，也难求日日圆满。
快乐不一定需要根由，凡事没什么定规可循。也不必强行自圆其说哄自己。
今年得着的成果，也许是以前种的因，不一定要说死了。场面上的好，与自己实际的快乐，也不一定划等号。
反正每一天都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祝大家快乐吧！
随时随地都要快乐！
不是因为新年：本来就没必要，限定新年才能快乐——快乐就快乐，还要看日子么？
度过不太好的一年又如何？想想万物皆流，什么场面上的热闹，都会成为过去；什么场面上的热闹，都未必与快乐划等号。
还是要快乐。
也就是快乐过的自己，以及快乐的情绪与记忆，能成为不快乐的时候，用来鼓励自己好好活下去的养分——就跟小时候冬日，藏在抽屉里的核桃与巧克力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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