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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岁辍学打工、27岁创建女性空间,她凭什么敢在那么多人面前为女孩发声?

感谢刺猬体验采访报道,我的故事已经被写了很多次,很多认识的伙伴们也看过。不过,每一次还是在不断地表达,希望让新朋友可以看见绿色蔷薇,尤其2023年机构的运营主要靠月捐者,希望有更多的伙伴可以加入月捐一起同行,可以让绿色蔷薇持续扎根在城中村,和姐妹孩子共同创造更多可能性。

——丁当

农村出身、初中辍学、深漂打工妹、离婚……

你能想象,一个带着种种标签的女性,却为社区里的流动女工撑起了一个家吗?

2022年的最后一个月,我们在深圳见到了她。

她的名字叫丁丽,大家更习惯叫她丁当。

                      照片拍摄:丁沁


在牛始埔,聚集了深圳这座城市许多工厂。工厂里几乎全是女工,人称尼姑厂。

这是在深圳长大的我们,第一次踏进这个地方。

但就在这个不起眼的城中村里,丁当成立了服务流动女工及儿童的公益机构「绿色蔷薇」,努力改善她们的生活状况。
这是一个关于girls help girls的故事,直到今天,丁当依然在持续为10000+相同境遇的女工们勇敢发声。

和我们一起

走进她和她们的故事



 在命运里挣扎,怎么也逃不开 

成立一个性别友好的空间,是丁当一直以来的心愿。

她希望可以有一个机构,在那里,女性可以放开表达自己的想法和观点,大胆谈论性、谈论婚姻、谈论女性权利。

丁当出生在甘肃的一个小农村里,初一暑假那年,丁当的哥哥考上了高中,年幼的她不得已选择了退让,因为当年姐姐也是这样把机会让出去的。

辍学之后,丁当兜兜转转去了深圳打工。回忆起那会儿在工厂的生活,丁当只觉得麻木,每天工作12小时,一个月休息一天,洗澡水用多了要扣钱。

“那个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流水线上的机器,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想法是什么,心情是什么,就是个来干活的。”

在工厂宿舍的丁当

庆幸的是,18岁那年,丁当因为一个老乡介绍,误打误撞加入了公益组织“工友书屋”,里面有一个姐妹文学小组。

在那里,丁当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生理性别、什么是社会性别,知道工厂喜欢招女工是因为好管理。

她也惊讶地发现,原来这里的姐妹都有着相似的经历,童年被人送养、或是把家里的机会让给了哥哥弟弟,自己早早出来打拼补贴家用。虽然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但命运的轨迹却又如此相同。


随着聊天话题的深入,丁当越来越喜欢这里,连休息日也经常要来坐坐。

但久而久之丁当发现有个问题,无论她们在房间里聊的多火热,话题有多劲爆,出了这片空间之后还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男工们在外常常聚在一起吹水聊天、称兄道弟,女工们却都静静地坐在角落里,融不进任何话题,身边的姐妹好几次刚要开口就被打断。

而当时的主流媒体,也对女工非常的污名化,厂妹、没文化、弃婴、色情,种种不友好的舆论环境,让本就身处底层的女工们的话语权再一次被压缩。

某媒体对女工的恶意报道

这让丁当觉得不甘心,“为什么我们要被这些报道代表?为什么我们不能表达自己?”

于是那时起,丁当便下定决心,要让更多人听见她们的声音。“既然别人听不到,那我们就走出去自己说。”

 女工姐妹,要有自己的声音 

为了让更多人看见女工的生存现状,让女工们有更多表达的空间。

2012年,丁当举办了女工最牛第二届活动,100个女工拿着纸条写下「我敢做」的宣言。

活动效果出奇得好,很多女工的回答都很出人意料:有人写“我敢对性骚扰说不”,有人写“我敢让老公做结扎手术”,有人写“我敢帅气穿着”。

看到平日里鲜少有机会能表达观点的姐妹如今可以大胆发声,丁当瞬间觉得自己做的值了。她知道,姐妹们不是没文化,不是流水线上的生产机器,她们有思想,只是一直以来缺少了一个机会。

女工们在纸上勇敢写下自己的宣言

然而要想作出改变,光是做到这一点显然还不够,她必须要为女工们创造出更大的舞台。

一次偶然,丁当在网上看到打工春晚海选女主持人的消息,尽管担心自己上台会紧张,她还是第一时间拉上身边几个女工一起报了名。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借助这次机会,把女工的声音传递给全国观众。

面试的时候,丁当这样告诉导演:“只要提到打工者,外界总会给我们贴上讨薪、维权、素质低等标签。真实的面貌被遮盖了,我们健康、积极的一面没有人知道,因为我们没有话语权。

或许是这番话打动了导演,丁当成功当选了打工春晚主持人,在工厂和家庭操劳了大半辈子的女工们,如今终于也可以站上大舞台。

排练《挣脱枷锁》的女工们

在准备排练时,丁当和姐妹们常常练习到深夜,赶不上公交车的时候就在活动室打地铺,虽然很忙碌,但大家还是对此充满了兴奋和紧张,好奇北京有多冷,飞机会不会晕机,行李会不会带太多。

几个月后,她们成功登上台演出,在舞台上连跳了好几首歌舞,有反对性别暴力的舞蹈《挣脱枷锁》,也有争取女工权益的歌曲《面包与玫瑰》,一起在台上大声唱出“女人不能被谁占有”、“面包与玫瑰,生存与尊严”。

女工们,不再是工厂里流水线工作的机器,而是一个个有才华有能力的个体。

女工们登上打工春晚舞台

因为在打工春晚的表现,同年5月,丁当受邀参加了TEDx 朝阳女性的演讲,在上百名观众面前说出了流动女工的心声。

“我们希望社会去知道我们遇到的问题,我们应该怎么样去解决,让女工站出来对话,不是所有人去研究我们,应该是多给机会,来让我们有说话的这个权利。

在Tedx大会演讲的丁当

在外面经历的多了,丁当发现,自己是喜欢和公众对话的,喜欢一次次不断追问后,发现自己有观点、有感受,而不是一句轻飘飘的“我不知道”。

就这样,丁当萌生了要开一家女工机构的念头,她想为女性建立一个可以大胆发声的空间。

 质疑和争议 

绿色蔷薇的活动室里,常常传来女工们唱歌创作、排练戏剧的声音。

女工们喜欢创作,只有在创作时,她们可以稍微放下家庭、工作的负担,做回不加修饰的自己。

女工们创作的诗歌

一开始,很多女工会觉得自己没有文化,故事也非常普通,不愿意上台表演戏剧。

但在丁当的鼓励支持下,姐妹们渐渐改变了心意。
在戏剧里,可以看得到女工姐妹万万小时候偷摘果子,第一次谈恋爱,初为人母为家庭劳累奔波的样子。

可以看得到素华挨着棍杖学会走路,7岁就学会割猪草、挖红薯,给弟弟洗衣服的样子。

女工们的故事粗糙、不华丽,却透露着极强的生命力,在一次次的诉说中,姐妹们逐渐靠近彼此,相互疗愈取暖。

而丁当想要记录的,正是她们真实的生活。
姐妹们出演《浮萍再相会2022》剧照

只是偶尔,姐妹们演出的戏剧也会伴随着质疑的声音。

今年9月,丁当和姐妹们在一次日常的演出后,被一位观众提出了质疑——“贩卖同情”

观众表达自己的不满:

“台上的演员只是单纯在演出自己的生活,表演的太粗糙,整个剧本设计充满说教和无聊,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的输出,根本不值得花30块钱来看。

《浮萍再相会》戏剧演出演后谈话环节

丁当自然很难认可这一说法,但她也尊重不同人的选择。

是,姐妹们表演的或许不完美,她们的生活、经历就已经决定了她们和专业戏剧演员有着不一样的生活经验,但这不代表她们是在“卖惨”。

如实记录生活、如实在观众面前演绎,她并不觉得姐妹们的演出是无意义的。

相反,丁当之所以想演戏,就是希望去记录这些历史,记录在这个大环境里面的每一个小人物的命运。鼓励女工姐妹做大写的自己,做复数的自己。

从个体上升到历史、宏大叙事的升华,我想那不是我们要做的,做这些事的人太多了,不需要我们再去装点。

恰恰是记录,如实地记录下历史过程中个体的具体,才能不至于让一些人的个体遭遇被随意篡改或抹除。——加闵(《浮萍再相会》戏剧协作者)

来自观众与协作者的争论《浮萍再相会》演后谈:它值不值花30块钱来看?

 “我希望所有女工 
 可以过上有面包与玫瑰的生活” 
在牛始埔小区生活久了,丁当能很明显感受到这个社区发生的一点一滴的变化。

她喜欢现在姐妹之间和谐相处的氛围,喜欢这里的人间烟火气。

丁当和姐妹们演出结束后的快乐合照

但在早些时候,绿色蔷薇机构成立的一开始,牛始埔小区的很多人对她是抱有怀疑的、是陌生的。

所以她会在社区里举办各种音乐会,邀请村民们一起来观看演出。也会在墙角、门上,各种大家能看到的角落贴满机构标语,让大家知道她是做妇女儿童权益保护这块工作的。


绿色蔷薇机构的标语 拍摄by刺猬

慢慢地,在丁当的感染下,社区里的很多人也都开始了解到什么是性别友好、什么是平等相处。在牛始埔居民的内心,绿色蔷薇不再是一个陌生的符号。

丁当还记得,之前有个小女孩被他爸爸打了,哭着打电话跟她说“我爸爸家暴我,你要来帮我呀!”,然后丁当就会带着同事一起上门家访了解情况,帮她们调解。

小区里的男性,也收敛了一些往日的“雄风”,知道如果自己对老婆孩子不好,可能会被上门投诉。

对于丁当来说,建设绿色蔷薇不仅是为女工姐妹们提供性别友好的空间,也是自己不断慢慢探索发展女性权益的过程。


看到姐妹们没时间做自己的事情,那就建立一个公共的图书空间,让小孩子在这里玩耍。

姐妹们想要学习,那就一起进行集体创作,一起识字看书。

姐妹们身体劳病、年老、不能长期在外走动但还有工作的能力,那就成立一个自己的女工社企提供就业机会。


于是,在2020年,丁当正式成立了绿色蔷薇女工社企,把过往成立的姐妹合作小组正式变成了一个社会企业,在淘宝店、微店,推出了自己的产品。

虽然社企创作环境简单,但这里经常会诞生很多奇思妙想,“风车包”、“不可造次包”、“我们有力量包”。

看到姐妹们可以在这里实现自己的价值理想,这让丁当感到欣慰。


就这样,丁当负责牵头调动资源,姐妹们负责生产创作,两边的关系形成了一种互助网络,彼此紧密粘连在一起。

丁当希望,通过这种互助网络,所有女性都可以体面的劳动,过上面包与玫瑰兼得的生活。

 写在最后 

从出生到现在34岁,丁当不是人们口中的“完美”女性,她的身上背负着很多标签:14岁辍学、16岁打工、27岁离婚。

在建设绿色蔷薇的途中也走过很多弯路,比如疫情期间差点倒闭、难以筹集到机构运营资金、不知道如何开展青少年妇女工作。

但就像《一个差劲的女权主义者的自白》里说的那样,对于丁当来说,女权主义者并无所谓好坏。

关键在于勇敢地发声表达诉求,给其他女性以支持,并从小事出发采取行动改善女性的生存环境。


在采访的最后,她告诉我们,其实她也有看到社会上对女性的视线有在一点点向着更好的方向改变。

像以前可能不太能想象会有很多女性相关的议题,但现在也都有了,包括莓辣开的性教育展,还有其他地方一些很多不同的团体,也都在开展着基层女性权益的相关工作。

但对于改变的过程,丁当说,“那个过程我觉得是很缓慢的,它是一个非常漫长,而不是说我做什么东西马上就会有什么改变。



如今,绿色蔷薇已经走过了七年,丁当希望绿色蔷薇可以一直好好运营下去。

她好不容易见证了玲玲生的女儿跟随了母姓,认识十几年的朱朱在戏剧舞台上表演出自己的人生,西姐姐终于敢放开讲述自己遭遇家暴的事,身边的姐妹日子都在一天天变好。


未来有机会的话,丁当还想做更多,尽管改变的过程也许很缓慢,也许到最后什么也改变不了。

但至少,丁当和绿色蔷薇会一直走在守护流动女工的这条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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