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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案研究 | “流浪汉”市村美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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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共3860字,阅读大约需要13分钟

人们印象中的“流浪汉”经常与精神病患者或具有潜在危险的人联系起来,但作为无家可归者的市村美沙子(いちむら みさこ)在日本东京的公园与街头以露宿的方式生活几十年,同时也作为一位艺术家和活动家在此进行


市村美沙子近照

市村美沙子出生于 1971 年的日本尼崎市,她曾到访英国、德国、韩国等地进行公共空间艺术创作及了解当地露宿者生活。她从2003 年开始住在公园的“蓝色帐篷村”内,2007 年与NORA 合作,为东京的无家可归妇女建立网络,曾策划有关守卫城市公共空间及关注东京露宿者生活处境的艺术行动,并一直活跃于日本和国外的反绅士化、女权主义和反奥运活动。 她著有一本描述女性流浪者生活状况的书信插图绘本《蓝色帐篷村的巧克力:公园里给菊池的信》。

《 Chocolate in a Blue-Tent Village: Letters to Kikuchi from the Park》(京都出版社,2006 年)


“这里是蓝色帐篷村。”
 
在日本,流浪汉们称自己为Homeless,这不同于寻常印象中的流浪汉,由于各种复杂的原因他们走向作为无家可归者并把Homeless当成是一种“生活方式”,部分流浪者有一份正常的工作,但他们都选择露营和住在公园里,因为他们拒绝现代社会中的人际关系的繁复,以及仅仅为了租金而生活和工作。

2003年左右市村美沙子在自己的帐篷前

在东京代代木公园内由于用作庇护所的独特蓝色塑料布,而被称为“蓝色帐篷村”。在市村美沙子的文章中她是这么诉说自己生活的社区:2003年秋天,我开始在这里住下来;直到现在,这里仍然是我最理想的安身之处。因为我觉得,在整个东京之中,这里是我最有可能存活下去的地方。一般人被允许活着,只是为了支付高昂的房租与税金,为了从事充满压力的雇佣劳动;但是在这个蓝帐篷村里的生活不一样。.......这样一个几乎不倚赖金钱的、另类的社区,就存在东京世界最高度发展的商业都市之一的中心的公园里。[1]
在这个地方,我们实际上可以找到自己经营的酒吧、理发店和咖啡馆,他们通过易货来满足日常需求,这使他们能够摆脱由货币交换支配的资本主义生活方式。他们总是可以互相照顾,形成一种可能无家可归但家一般的社区归属感。

公园内的蓝色帐篷

市村美沙子制作的猫咪蓝色帐篷


作为他们中的一员,她领导并参与了不同类型的艺术活动,来关注无家可归者的情况。美沙子与同样居住于此的友人小川哲男先生共同开设了ENOARU(译为:絵のある;有画相伴)咖啡馆,这是一家在帐篷前搭起的易货咖啡馆,来这里喝饮品不收取费用,而是物品代替,也用于相互交换物品。每周一次都会举办免费的艺术课,作品也用于布置现场。当然,这里不限于帐篷村的居民,也欢迎公园的访客,成为一个交流的场所。
 

 ENOARU 咖啡馆

广岛市当代艺术博物馆曾在2008年2月16日举办名为“避难所 x 生存:奇幻生活的另类家园”的展览,以在极端条件下(自然灾害、战争、无家可归等)生存的避难所为主题。市村美沙子和小川哲男的咖啡馆ENOARU,在现场其他精致的作品格格不入,在展馆里的一个角落用醒目的蓝色塑料布搭建出的临时空间,散布着生活中的物件。但实际上这是他们在东京一个无家可归者的生活方式的再现。

市村美沙子/小川哲男,ENOARU 咖啡馆 (2008)广岛市当代艺术博物馆

2007年7月在伦敦举办了无家可归者艺术节“十英尺国际”。作为一名活跃的无家可归艺术家,从同年10月开始主持“NORA”项目,该项目与无家可归的妇女一起制作布制帐篷。[2]为东京的无家可归妇女建立网络,NORA 的成员还生产和销售手工制作的物品,带到跳蚤市场出售并获得一些经济收入。

 
手工制品


“一种叫做重建的破坏行为。”

 
在2009 年 6 月 11 日,涩谷区政府宣布他们已授予 NIKE 开发宫下公园的冠名权和经营权,让他们开发一个运动主题公园。但该计划将导致失去一定面积的非商业公共空间,未来的许多设施实际上需要入场费或收费。这种重建使许多在那里定居的无家可归者也将不得不搬出去。于是美沙子和一些激进的朋友发起了“NO-NIKE”运动,邀请外国艺术家留在那里,作为宫下公园艺术家驻留项目的一部分,就在封锁的前一天,反对这个计划的艺术家和社会运动者组成「蹲点艺术家」团体(Artist In Residence, AIR),在宫下公园里搭起了帐篷,开始驻地创作。

展示NO-NIKE运动的文献资料的网页截图。

这次活动模糊了艺术家和无家可归者的身份,也成功阻碍了封锁进度,在这段时间里持续进行就地创作、作品展示、现场音乐会、电影放映会、工作坊、会议、研讨会等活动。吸引到越来越多的人来参观并加入“打造公园”运动,为以抗议耐克将其从公共空间转变为私人空间,他们用各自的方式质问所谓“公共”的意义。
 



“公园是我们的!”

这是一场无家可归者在涩谷宫下公园与耐克的战斗,同时也是对守卫城市公共空间及关注东京露宿者生活处境的艺术行动的实践,在众多丰富的事件中我选择部分实践活动为例。


代表“宫下公园”的蓝色木偶,替大家不断发声。

  • 宫下公园夏日祭(公园是我们的!)2009年8月30-31日

人们将于2009年8月30日/31日(因为公众被告知使用公园的许可将于 8 月 31 日结束)在宫下公园举办宫下公园夏日祭“公园是我们的!”

“我们正在尝试考虑最大限度地利用宫下公园公共空间的想法。我们正在解决作为我们生活一部分的公共空间的使用问题。公园作为进行美术活动的场所。公园是各种表现形式绽放的地方。本次展览是对我们如何共存的尝试。这不是一个像艺术画廊的地方,因为有保证的空间来展示任何艺术作品。如果计划继续进行,展示艺术作品的地方将在社会、政治和文化上改变其意义。”[3]

参展艺术家:市村美沙子、黑田雅幸、藤井光、武纯一郎、小川哲夫、渡边敦、远藤一郎、植松诚司、徐美智等。


  • 没有耐克时装秀 2010年3月2日
 

参与“没有耐克时装秀”第一场的活动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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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为每年3万人自杀的“葬礼游行” 2010年3月28日

“我想把公园变成耐克公园,所以我想死!不要把公园变成商业空间!不要抢走你的位置!” ——市村美沙子

活动发布海报

在日本2009年的统计中有32000人死于自杀,为此艺术家美沙子决定在公园内和幸存下来的人一起参加,3万人自杀者举行“葬礼游行”。该活动要求用自己的方式参加三万自杀者的葬礼,具体有参与哀悼、变鬼、演奏乐器等。

<<< 左右滑动查看更多活动现场>>>
  • 「五感でつくる文字のない手紙ワークショップ」2010年4月24/25日

工作坊发布海报

这场书信工作坊要求通过五感制作没有文字的书信,参与活动的人不分年龄、性别,传达感情,要求使用日常材料(公园里的东西、落叶、空气、糖果、不需要的纸、日用品)写信,这封信同时作为在公园日常生活的延伸。

工作坊活动现场
2010 年 9 月 15 日,宫下公园全面封锁。
一系列的驻地活动,最后在9月1日的到来时,整个公园被完全封锁,但这场无家可归者在涩谷宫下公园与耐克的战斗并没有结束,周边地区不断地有抗议的声音,“宫下公园现场音乐表演《宫下公园温堂》”,“我们抗议 10 月 1 日在宫下公园的涩谷区拆除野外居民的小屋。”,以及制作的各种醒目有趣的抗议招贴等等。

现场音乐演唱『宮下公園音頭』宣传海报及音频 2010年9月26

《如果您担心冠名权...》巧借广告效果的抗议招贴


向NIKE日本首席执行官吉姆·戈德布特因,对在此期间值得称赞的暴力和野蛮行为而被授予享有盛誉的“听不到”奖。2010年10月15日


有针对性的标语“即使付不起钱我也会去”

当然,最终迫于压力并没有冠名“NIKE宫下公园”而改为“新宫下公园”,现今2021年在两次翻修下宫下公园已变为商业休闲中心,东京涩谷地区诞生的新地标

现在的宫下公园,照片来自SHIBUYA SKY

虽然事请发生距离现在有一些年份了,但让我很认可公园作为公共空间交于公众来使用的活力和创造性,正如美沙子说的“作为陌生人的集合,作为对都市进行重新评价的场所,公园孕育着无限的可能性。”[4]


“反五轮之会”
 

2020东京夏季奥运会2021年8月初刚刚结束,奥运会和流浪汉的问题,乍一看似乎没什么联系。事实上,历史上这样的情况时常发生,由于奥运会所需场地,政府和其他部门社区需提供了大规模支持,包括安置住房,清理市容面貌等,大量人口被驱逐成为一个重大的社会问题。

 

反奥运活动家市村美沙子在集会上发表讲话。照片:Hiro Komae/美联社


现年49岁的艺术家美沙子是“反奥运团体”的实际领导者之一,于 2013 年开始抗议东京奥运会,与上述历史的原因一样,因奥运场地的修建,无家可归的人被迫离开。虽然无家可归的人由于城市的发展政策,其数量正在减少,但也被迫生活在更恶劣的条件下。

 

当新冠肺炎在日本不断蔓延期间,奥组委总部外举行的晚间示威活动中,市村女士和其他十多名活动家举着标有“奥运杀死穷人”等口号的横幅,并使用公共广播系统广播有关来自奥组委的威胁的信息。

“反五轮之会”的街头标语。

艺术家市村美沙子从2003年加入这个社区起,至今她的“艺术”总是强烈的反对着社会排斥,在为少数群体权益发声这件事上,她从未停止奋斗。

引用文献:

[1].市村美沙子,林晖钧 译《公园与街道的颠覆Subversion in Parks and Streets》http://air-wooferten.blogspot.com/2016/11/blog-post_36.html

[2].市村美沙子(无家可归的艺术家)https://wan.or.jp/article/show/332

[3].《8 月 30 日/31 日,宫下公园反 NIKE 化。供无家可归者和公众使用》http://air-wooferten.blogspot.com/search/label/%E6%9C%89%E9%97%9C%20about%20No%20Nike%20Movement

[4].同1

参考文献:

1.市村美沙子,林晖钧 译《公园与街道的颠覆Subversion in Parks and Streets》http://air-wooferten.blogspot.com/2016/11/blog-post_36.html

2.Phalvanny《Tokyo’s Anti-Olympic Movement Ask: Why Haven’t the Games Been Canceled?》 April 14, 2021https://www.kratienews.com/tokyos-anti-olympic-movement-ask-why-havent-the-games-been-canceled/

3.【特辑】东京“无家可归者”(一)2020年东京阴影下的真实情况(文章发表日期:2019年04月02)https://www.nhk.or.jp/heart-net/article/200/

4.反五轮之会官网https://hangorin.tumblr.com/
5.A.I.R Miyashita Park宮下公園驻留艺术家官网http://airmiyashitapark.info/wordpress/


作者 / 王一珂
编辑 / 王一珂  校对 / 任一飞 刘恩希



文章中所涉及作品图片来自
A.I.R Miyashita Park官网及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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