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盖·马塔尔/文
王立秋/译
Haggai
Matar, “Gaza’s shock attack has terrified Israelis. It should also unveil the
context”, +972 Magazine, October 7, 2023,。译文仅供学术交流。
哈盖·马塔尔，以色列记者、政治活动家，+972杂志执行主编。
王立秋，云南弥勒人，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博士，哈尔滨工程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讲师。
这是可怕的一天。在数百枚射往以色列城市引发的防空警报声中醒来后，我们得知，巴勒斯坦激进分子从加沙向邻近该地带的以色列城镇发动了史无前例的攻击。
不断涌入的消息称，以方至少有40人丧生，数百人受伤，据报道，还有一些人被绑架进了加沙。同时，以色列军队也已经开始通过沿隔离墙动员起来的部队和迄今为止已经造成数十名巴勒斯坦人伤亡的空中袭击，对被封锁地带发动了自己的攻势。看到武装分子在自己街道和家中出现，或目睹战斗机飞过和坦克逼近给人们带来的绝对恐惧是难以想象的。针对平民的袭击是战争罪，我对受害者及其家属表示深刻的同情。
和很多以色列人的说法相反，虽然以军显然被这次入侵打得措手不及，但这并不是一次“单方面的”或“无端的”袭击。包括我自己在内的以色列人现在感受到的恐惧，只是巴勒斯坦人在西岸军事政权长达数十年的统治之下，在加沙被围困和反复袭击之下的感受的一小部分。今天我从很多以色列人——叫嚣要“抹平加沙”，说“这些人是野蛮人，不是可以谈判的人”，“他们把全家人都杀死了”，“没有和这些人对话的空间”的人——那里听到的回应，正是我在被占领的巴勒斯坦无数次听到的，很多巴勒斯坦人对以色列人的评价。
今天早上的袭击也有更近的背景。其中之一是不断逼近的，沙以关系正常化的前景。多年来，本杰明·内塔尼亚胡总理一直在鼓吹，不与巴勒斯坦人和谈、不做任何妥协就能实现和平。2020年9月签署的《亚伯拉罕协议》剥夺了巴勒斯坦人最后的谈判筹码和助力来源之一：阿拉伯政府的团结，虽然长期以来这个团结一直是可以打问号的。失去那些阿拉伯国家中最重要的一个的可能性可能也起到了把哈马斯逼向绝境的作用。
同时，数周以来有论者一直在警告，最近被占领的西岸事态的升级可能导致危险的后果。去年一年遇害的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比自两千年初第二次起义以来任何一年都要多。以军常规性地突袭巴勒斯坦城市和难民营。在极右翼政府的全面纵容下，定居者在士兵的保驾护航下建立新的非法前哨定居点，杀死或杀伤试图保卫自己家园的巴勒斯坦人。在节日期间，犹太教极端分子也在和他们意识形态相同的政客的支持下，挑战圣殿山/阿克萨清真寺周围的“现状”。
与此同时，在加沙，持续的围困不断摧残着超过两百万巴勒斯坦人的生命。很多在加沙生活的巴勒斯坦人处于极端贫困状态，几乎无法获得清洁的饮用水，每天只能使用大约四小时的电力。这场围困没有终点；甚至以色列国家审计长的一份报告也称，以色列政府从来没有讨论过结束封锁的长期解决方案，也没有认真考虑过除重复一轮又一轮的战争和死亡之外的任何选择。实际上，本届政府极其前任桌上的唯一选项，就是这个战争和死亡的循环。
历届以色列政府对巴勒斯坦人从加沙发动的袭击给出的唯一答案和创可贴差不多：如果他们从地面来，我们就修墙；如果他们从隧道来，我们就修地下障碍；如果他们发射火箭，我们就建拦截系统；如果他们杀死我们的一些人，我们就杀死他们的更多人。如此循环往复。
所有这些，不是要为对平民的杀戮正名，那绝对是错的。相反，说这些，是为了提醒我们，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并且就像在之前所有回合中一样，没有什么军事方案能解决以色列和加沙的问题，也没有什么军事方案能解决作为对暴力隔离(violent apartheid)的回应而自然出现的抵抗。
最近几个月里，数十万以色列人正在全国各地为“民主和平等”而游行，很多人甚至说他们会因为这届政府的威权主义趋势而拒绝服兵役。这些抗议者和预备役士兵需要明白——尤其在今天，在他们中的许多宣布会停止抗议参加与加沙的战争的情况下——的是，数十年来，巴勒斯坦人也一直在为那些同样的和更多的要求而斗争，而他们面对的以色列已经是、且一直是完全威权主义的。
在我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正坐在特拉维夫的家中，试图搞清楚怎样在没有避难所或安全屋的家中保护我的家人，并越来越恐慌地跟进着关于加沙附近遇袭的以色列城镇中发生的可怕事件的报道和谣言。我看到人们——其中一些还是我的朋友——在社交媒体上要求对加沙发动比以往更加凶猛的进攻。一些以色列人还说，现在，是时候根除加沙了——本质上就是在呼吁种族灭绝。在所有这些爆炸、恐惧和流血事件中，谈论和平解决方案在他们看来反倒像是疯了。
可我记得我现在感受到的，每个以色列人现在一定也同样感受到的一切，就是长期以来，数百万巴勒斯坦人在生活中体验到的那种感觉。这种情况持续得太久了。一如既往地，唯一的解决方案，是结束隔离、占领和围困，为我们所有人创造一个基于正义和平等的未来。不是说，虽然经历了这样的恐怖，但我们还是要改变，而是说，正因为经历了这样的恐怖，所以我们才要改变未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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