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游

七号的中饭去小姨家吃，已经逐渐习惯了杨柳镇上的生活。从舅舅家逼仄的楼梯小心翼翼地顺级下来，开门听到叮铃咣啷的敲击声。门面房前的空地堆了两三个电动机，舅舅跨坐在小板凳上拿着铁榔头跟邻居闲聊。有些怀旧氛围，我童年印象里总是充斥着机油味、电焊火花、成卷的铜线和剪成月牙形的塑纸。舅舅的影子粘着背，铺展不开的样子，像一幅培根的画作。这是个晴朗天气。

表姐让我拎了两瓶口子窖，随她一道去，她抱着宝宝。一走出门就是马路，沿着马路走过两个路口，拐进一道阴凉巷子，右边第三道门的门口，小姨家的表哥在蹲着抽烟。

表哥是倒酒十分积极的，非常专注地拿酒杯估量出一两酒是多少，递给我舅，作为病愈之后的限额。然后大圆桌上的盘子被旋转起来了。一般来说，等转过三轮，一顿饭就算完了。我妈问我，可要一起去郊游么？

我坐在副驾驶座看手机的时候，表姐正在把小孩托付给舅母哄去睡午觉。这辆车是她开，载我和我舅。表哥开另一辆，载我妈和我姨。竹林里笋子冒尖，映山红伸向路边。穿过竹林是一座庙，进去向法师问路。庙门口有一棵千年银杏，某一年被雷劈掉了顶头的一截，还在继续活。

我小姨是这样解释这片荒草地的。他们姊妹四个小时候经常跑到这边来，看农用的喷洒农药的飞机作业。如今已经荒废任植物生长，但是地面的形状还保留着四十年前的飞机轮辙印子。说完蹲下掐地里野生的马兰头。我妈指着一株金银花让我认，灌木底下又有好多没长熟的覆盆子，只有毛茸茸的白花。这是春天的野外。

开过高桥村以后是大片的水域。停车在一座崖底下，崖边长满松树，底下满地松树皮，是上好的殖料。瓦屋杨水库的看守人住一幢二层的洁白房屋，房边的洼地经常有人下去岸边钓鱼，举目尽是盛开的紫藤。

本地烟稻轮作，现今是烟草生长的季节。田地很松散，种了苜蓿，绵密的紫色隔开烟苗与烟苗，又种了茶树。经过一座口罩厂的时候，我才想起来镇上没人戴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