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故事会】李小林 | 难忘啊，老家的那棵木梓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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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小林，笔名明月照酒，黄冈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学语文高级教师，黄冈市骨干教师，英山县优秀教师，喜爱写作，在各级各类报刊、阅读平台发表文章（含诗歌）200多篇（首）；在三十年的中学语文教学过程中，先后创办了涟漪、烛光、甘棠雨三个文学社，培养了一大批文学爱好者，受到了一致好评。

李小林

老家门前的小河边有棵高大的木梓树，也许是每年结籽繁多的缘故，在其他大树都在大炼钢铁的运动中轰然倒下之际，这棵树却安然无恙。多少年来，它历尽沧桑，日夜守护着家乡的人间烟火，也见证了我们的喜怒哀乐。

从早起开门的吱呀声到傍晚的鸡鸣犬吠，一年年，惯看了东方显出的鱼肚白，惯看了夕阳下的倦鸟归巢，惯看了村前温柔的小桥流水，也惯看了那土墙木门青瓦炊烟……

木梓树，是秋天的信使。秋风一起，它就开始放飞着怀里的每一片叶子，一时间，门前红叶蹁跹，时高时低，像彩蝶飞舞。“一叶落而天下知秋”，它飘落到哪里，就把秋天到来的消息送到哪里。看到木梓树送来的遍地红叶，母亲就开始做絮鞋缝补冬衣了，只要一放下手中的农活，她就开始飞针走线，这时，妯娌婆媳们也都跟着母亲忙乎开了。

在乡下，过冬，那不是小事。落叶一飞，冬天就不再遥远，子女多的更要加快一点手上的节奏。于是，屋里屋外一忙完，凡是能晒到太阳的地方都有她们纳底做鞋的身影，她们坐下来，一边走针线一边交流。有时，一片红叶飞来，落在她们的针脚下，有的也被她们缝在了鞋垫上，有了红叶的美颜，那手工活儿就变得更加好看了，此时，她们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木梓树，给我们带来了无尽的欢乐。红叶满天飞舞，我们就满地奔跑，跟着那一抹红，往往从东头跑到西头，一旦红叶挨着头顶或地面，我们就争着抢过来。没到深秋，有的还不十分的红，我们特别喜欢那红里透着金黄的，把它的叶柄一一串起来，挂在门框边，就是美丽的风铃。虽然没有风铃的清脆悦耳，但那门框也因透着金黄的红叶而尊贵；有时，我们也会专门选择那些大红的，把它串起来，再首尾相接，它就成了一个红色的大花环，挂在脖颈上，我们像凯旋的英雄，挺起胸膛，一个个从东家门外骄傲地走到西家门外……

其实，木梓树最精贵的不是红叶，而是那一簇簇雪白的木籽。枝叶分离以后，那光秃秃的枝头处处都有木籽簇拥的身影，太阳一出，它们就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看在眼里，馋在心里。这时，最积极的当是我和二哥，每一次都是我们奋勇当先地爬上树，第一个开始小心翼翼地采摘。如果急需用钱的话就可以当即卖给商贩，如果不急着用钱，就攒积在一起，这时候，家里的坛坛罐罐往往都派上了用场，等学校放假，装进布袋，背到小镇的收货组就能卖个好价钱。最高兴的是，那卖到手的钱大人是不要的，我们可以留在手里，或买袜子或买玩具，大大方方地自己花！

木梓树，见证了生活的艰辛。二哥是那攀爬的高手，很多时候，他负责上树，我和小妹就在树底下负责把那折下的带有木籽的枝条收集到一起，打捆，然后再背回家，留待晚上作业完成以后再把木籽从那枝条上一粒一粒地摘下来，这个过程，我们都叫做“勒木籽”。

勒木籽是很辛苦的，但上树摘木籽既辛苦又危险。有一年秋天，我贫困的四叔带着勾连刀爬上了那木梓树的最高处，想用勾连刀把那最顶端的木籽勾下来，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要不是抢救得及时，差点就丢掉了性命。

那一次以后，母亲都不要我和二哥上树了，那段时间，我们只好抬着木梯摘那棵大树低处的，望着高处那一簇簇白晃晃的木籽只好望“籽”兴叹。

木梓树，也给我们带来了新的希望。有一年开春，母亲开始孵小鸡了，但家里的那只老母鸡不肯用功，屁股坐不热窝，母亲急得团团转。看到门前木梓树上有个很大的喜鹊窝，几只喜鹊在那枝头忙碌，二哥就突发奇想，想让喜鹊代替母鸡孵小鸡。一天，喜鹊出窝了，一避开母亲，二哥就手脚麻利地爬上了那高大的木梓树，在喜鹊窝里偷偷放了几个鸡蛋。

要知道，平时母亲都不允许我们去惊扰喜鹊的，“门前喜鹊叫喳喳，欢迎贵客到我家”，喜鹊是吉祥喜庆的象征。母亲常说，喜鹊能把窝搭在我家门前，是看得起我们家的，那是一个好征兆。其实，贵客从不到我们穷苦人家来的，但母亲就是相信那流传于世的说法。

过了一些日子，我们好像都忘记那喜鹊孵小鸡的事了，一天天大早，两只喜鹊登上高枝，竟叫个不停。开始，母亲以为要来客人了，二哥爬上树一看，原来是那喜鹊窝里的鸡蛋已经孵出了小鸡，他就小心地把小鸡放在口袋里带了下来。小鸡回到地面上，格外机灵，也长得快，有了好日子的期盼，母亲逢人便说，这真是棵好树啊！

母亲去世后，我们也先后进城离开了老家，离开了那棵高大的木梓树。在我们离开老家不久后的一天，那棵树也轰然倒下了，原来是四叔嫌它结籽少又卖不了多少钱，就砍倒当柴烧。

木梓树没有了，但我梦中依然时时看见那棵树魁梧的身影和那飘飞的红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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