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城文学微刊
作 者 简 介
汪芳记，男，医疗工作者；湖北省作协会员。作品散发省市报刊杂志，曾获全国散文大赛二等奖，著有作品《枕霞集》。
汪芳记
槐是一树中药。槐叶治惊痫壮热，槐角治血痢崩漏，槐枝治疥癣疮痒，槐根祛风驱虫，最常用的是槐花，苦凉清润，是肠风便血的重要药物。槐花除了可药以外，还可食，可歌，可诗，可梦。
我记起来好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在我蛰居的乡村，初夏是最美的季节，万物萌发，生意盎然，花事一开，满村都飘逸着清香。在一片绿意葱茏中，玉兰、栀子、野刺玫，当然还有槐花，散在池塘阡陌山岗村前屋后一古脑儿嫣然，虽然很少成片，香气却结成网铺在乡间。细细品味，香与香还是有区别的，玉兰花有一种腥膻味，闻多了有时会头痛，栀子浓烈，浓烈得有些妖艳，野玫瑰的花瓣软得没有骨头，茉莉虽然有水灵灵的架势，但只有走近它才有感受。只有槐花，它散出的气息，香而不烈，淡中有雅，飘逸并且轻灵，为我最喜欢的味道。苏东坡说：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去，浮香一路到天涯。诗妙就妙在结句，当你穿出槐林，一路槐香追着你好像在身前衣后舞蹈，纯纯的，淡淡的，幽清幽清的……叫人好不喜欢。
我喜欢槐花的清逸。她的冲和，她的恬淡，像不曾受过尘世的灰烟熏染。她像一个谦谦君子，总是那样从容，那样淡泊。她开在不显眼的田间屋角，以一树飘然，于苍翠中吐出乳清样芳华。蝴蝶在她眼前翩跹起舞，蜜蜂在它花蕊采蜜，布谷在她耳旁催鸣，土蛙呱呱，她不为所动，她以她的纯洁，妆点这个并不纯净的世界。她或许有过孤独，有过落魄，还是不为所动，把自己的清香默默溢散，随遇而安。所有荣辱得失，都付与经意或不经意间。
它的香是从骨子里渗溢出来的。那种悠长，那种匀净，像一曲绵绵的岁月之歌，怀揣的梦想总是那样甘甜。它或许就是青春的气息，虽然有些稚嫩，却充满生机。我一直以为，骨子里出来的东西，不会掺假，也不会矫揉，纯碎并且纯情。就像当年的一群人，为了某个梦想，甘愿泼洒热血和青春。现在，我们已经遗失了很多东西，包括信仰，包括热忱，包括在对“真善美”追求过程中那颗应该拥有的平常的心。我们怀疑一切，我们不相信世间还有善良，还有不带功利的真。我们忽视身边的美，总以为，遥远之外才有星辰。我们一边愤世嫉俗，一边奴颜婢膝，一边指责世风日下，一边又想染指于鼎，窃衣取温。我们的心有太多的芜翳和羁绊，杂质和欲求，比对槐香的纯净，摊开它无地自容。
我们是谁？在浮躁的时代，我们的内心少了一分天真。我们是谁？在生命的进程中，缺乏磨砺过后应有的矜持。我们是谁？是谁？
母亲节的那天傍晚，我独自漫步在小金山的街口边。黄昏在天空吐出艳丽的丝线，还未走到小金山，就有一阵清香扑来，抬头一看，在幽绿的树丛中，一穗穗的槐花正绽放在枝头，它是那样的晶洁，那样的素雅，那样的绵悠。想到母亲已经离开了四五年，而她的影像却常在心头。一个人没有母亲，其实曾经的家已经散了，心中还有感念，是因为她把爱还留在人间。母亲的爱就如这一树槐香一样，清淡之中充满甘饴，无私之处飘荡着真挚。
如果，我们把对母亲的爱，把母亲对我们的爱，像阳光一样普洒在大地，那么，这个尘世又将是何种的温馨？
那一夜，我睡得格外酣甜，梦里满是故乡村口的槐香，在一轮溪月下，悠悠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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