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云·恋帝里
柳永
恋帝里，金谷园林，平康巷陌，触处繁华，连日疏狂，未尝轻负，寸心双眼。况佳人、尽天外行云，掌上飞燕。向玳筵、一一皆妙选。长是因酒沈迷，被花萦绊。
更可惜、淑景亭台，暑天枕簟。霜月夜凉，雪霰朝飞，一岁风光，尽堪随分，俊游清宴。算浮生事，瞬息光阴，锱铢名宦。正欢笑，试恁暂时分散。却是恨雨愁云，地遥天远。
【赏析】
此词当行本色，是耆卿擅场，借青楼梦好麻醉金榜失意，以儿女情长寄情才子挫跌，故作看破名利之语，更添不遇之恨。柳永怀念京城的生活，因为皇城之中，类似晋朝石崇的金谷园俯拾即是，类似绿珠的美女随处可见，类似唐朝的平康里云集了无尽的秦楼楚馆，而这正是柳七流连繁华，把酒狂歌，依红偎翠之胜地。“金谷”“平康”两个熟典以俗入笔，逗出“未尝轻负，寸心双眼”之妙句。再用一“况”字，领起情绪渐进，高潮将至。词人的双眼看尽了人世艳丽繁华，已经令人歆羡，更何况寸心之中还有佳人的深情款款牵萦，歌儿舞女声遏行云，如赵飞燕可在掌上翩翩起舞。这两个典故照应着“金谷”“平康”，表明华美的宴席不同寻常，席间的美人都是一时之选。醇酒妇人消磨了多少豪情壮志，正如柳词《鹤冲天·黄金榜上》云：“淑景亭台”当是春景，联想杜审言“淑气催黄鸟”可知，登台远眺，春色无边；“暑天枕簟”自是夏景，大热天躺在竹席之上，享受刹那无上清凉；“霜月夜凉”，秋月微霜，清风送爽，一夜生凉；“雪霰朝飞”，冬日飞雪漫天，纷纷扬扬，银装素裹。四时之景各臻其妙，用“一岁风光”绾住，而用“更可惜”三字振起，根据词意，这里的“可惜”当理解为“可爱”，而不是惋惜，和上阙意趣一致，都是回忆怀恋的内容。这里的“更”不是转折，而是递进，和上阙的“况”属于同一用法，勾连上文，展开下文。这样的良辰美景，柳永随意自如，与佳人们冶游宴饮，好不快活！这里最妙的是“随分”二字，既可以看出词人自在逍遥的潇洒飞扬，也可以品出一丝只能安时随缘的认命与无奈。于是他用一个“算”字作总结，浮生若梦，美好的时光转瞬即逝，功名官位都如锱铢微末而已。这里的微言大义，需读者自行领会。从字面看，柳永已经忘怀得失，实际上他的功名之心依旧炽热，否则也不会五次科举，暮年为官。红粉堆里的放浪形骸是对命途坎坷的消极反抗，借酒浇愁，玩世不恭，并不能消解心中的不平之气，就像他在《定风波·自春来惨绿愁红》中自嘲：最无奈伤怀的是，连这仅存的自我安慰的迷梦也不能持久，在欢乐极兮时，哀情突至，柳永只能和红颜知己暂时分开，江湖飘零，孤苦憔悴，“正”字和“却”字形成强烈的对比，把愁绪推向最高端，“恨雨愁云，地遥天远”。愁情如云雨绵绵，弥漫在浩渺的天地间。词作最巧妙的是在构思上，大段的铺排敷陈扣住“恋”字，后用“况”“更”“算”领着逐层递进，渐入佳境，直达极乐。结尾笔锋一转，用“正”和“却”引起最后两句的大转折，神龙摆尾，老辣苍劲。可谓嗟叹无极，怅想无限，回味无穷。用回忆中帝京的繁盛喧哗映照现实的冷落苍凉，大开大合而又自然合理，实乃诗界之奇葩，词坛之杰构。1.下列对这首词的理解和赏析，不正确的一项是（）（3 分）
A．上阕既运用典故等手法描写帝都的繁盛，也通过词人的心理感受来侧面表现其繁华。
B．下阕铺叙帝都四季风光，但美景已成过往，“可惜”二字直抒胸臆，表达了惋惜之意。
C.词的最后两句情景交融，词人满心的愁绪似乎弥漫在这浩渺的天地之间，耐人寻味。
D．本词叙事描写极有章法，用“恋、况、更、算”四字勾连起全词，诗歌内容逐层展开。
2.有人认为这首词可能写于柳永准备参加科考的时候，也有人认为可能写于柳永多次科举落第浪迹天涯之后。你赞同哪一种观点？请结合本篇阐明你的理由。（6 分）
【参考答案】
2． 1：赞同前者。理由：①充满了对帝都的怀念，可以理解为词人对功名的向往， 希望能够建功立业。②慨叹时光易逝，正是希望能够有所作为。③“锱铢名宦”可以理解为对名利的在意，表明作者对功名的向往。（每点 2 分，共 6 分） 2：赞同后者。理由：①充满了对帝都的怀念，正是对曾经理想的缅怀，表明现实是惨淡失意的。②慨叹时光易逝，表明了词人在科举失意之后的沮丧。③“锱铢名宦” 可以理解为对名利的轻视，是词人在科举失意后的豁达，也有一丝无奈。（每点 2 分，共6 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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