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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边塞诗的意境美

王维是唐代有名的才子,诗画双绝。宋代大文豪苏轼在欣赏了王维画的《蓝田烟雨图》后,不禁赞叹:“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许多人喜欢用苏轼的评语来分析王维在蓝田一带创作的山水田园诗,毕竟他是唐代山水田园诗派的旗帜人物。殊不知,王维也写过不少边塞诗,其中不乏很有意境美的精品。

王维边塞诗中的实与虚

意境是诗人的意念活动与真实环境相互作用的结果,自然会有实境和虚境之分。王维少年时对边塞颇有赞颂与向往,中年时两度出使边塞,或实或虚地充分展现了边塞之美。

开元二十五年三月,河西节度使崔希逸大破吐蕃。该年夏,王维以监察御史 的身份被遣至凉州。约在天宝四载,王维又以侍御史的身份出使榆林郡、新秦郡。两次出使边塞期间,王维创作了《凉州郊外游望》《凉州赛神》《出塞作》《陇西行》《老将行》《陇头吟》《双黄鹄歌送别》《送崔三往密州觐省》《灵云池送从弟》《使至塞上》《新秦郡松树歌》、《榆林郡歌》等边塞诗。诗人亲历了居延、陇西、陇头、凉州、新秦、榆林等边塞各地,亲眼看到了蓬、雁、大漠、长河、孤烟、落日、白草、暮云、松柏、黄河等边塞风光,亲自交谈过候骑、老将、游侠儿等边塞人物,也亲身体验了吹笛、驱马、射雕、赛神等边塞风俗。

其中《使至塞上》《凉州郊外游望》最具真实的意境美。前者是作者前往凉州赴任,途径居延时所作。“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一联以巧妙的点面结合、疏朗的意象叠加、精准的形容修饰描绘出边塞特有的真实的壮美意境,成为了千古名句。后者是作者在凉州任职之暇,欣赏到民间赛神活动时所作。

凉州郊外游望

野老才三户,边村少四邻。

婆娑依里社,箫鼓赛田神。

洒酒浇刍狗,焚香拜木人。

女巫纷屡舞,罗袜自生尘。

    这首诗首联写边塞村庄人烟稀少,颔联“婆娑”“箫鼓”声形具备地描绘赛神场景,颈联“洒酒”“焚香”更是透露出赛神的气味。如果说前面几联都白描出赛神场面,那尾联女巫起舞时扬起的尘土则聚焦到了细微的点上了,让整个赛神的活动点面结合,意境真实而生动。

王维深入阵营,听取老将们的故事,再以老将口吻讲述其坎坷的征战经历和身后的家国情怀,便成了《老将行》。为了充分展现老将形象,王维自然少不了合理的虚构。“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通过数字的对比一下子就能想象出老将年轻时豪迈善战的形象。“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两句则通过动作描写营造出老将虽已年老,但听到号令立即枕戈待旦,势要报效祖国的真实意境。

王维也有一些作品不是在边塞创作的,但跟边塞相关,一般也可以归到边塞诗一类,这类诗中对边塞的描写基本上都可以说是虚写。相传王维十九岁读史时对李陵深有同情,于是创作《李陵咏》,通过虚构“旌旗列相向,箫鼓悲何已。日暮沙漠陲,战声烟尘里”这样悲壮的意境来烘托李陵悲壮的英雄形象。带着对边塞“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般的向往,王维一连写了四首《少年行》。其中“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寥寥数语,便在数量对比、动作刻画、颜色搭配中,营造出少年英雄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雄壮意境。

总得来说,王维对边塞抱有欣赏之情,实里虚里都在展现边塞的意境美。只是在字里行间,实写边塞时多有具体的自然意象和生动的人物细节,而虚写边塞时偏向于浪漫的夸张和情感的倾注。

王维边塞诗中的景与情

诗人把自己的情感投射到景物中形成意象,又通过意象的组合形成意境,从而向读者流露出自己的心扉,于是景与情的关系就成了许多诗作的魅力所在。王维的边塞诗多写于晚年尚佛好静之前,自己的真情实感或显或隐地得以展现给了读者们。

王维有时即景抒情,先写景后抒情。《奉和圣制送不蒙都护兼鸿胪卿归安西应制》中,王维先是描绘了边塞“落日下河源,寒山静秋塞”的美景,然后顺理成章地升华到了“无战是天心,天心同覆载”这样的名句,表达了中华儿女对和平共同的向往之情。《送张判官赴河西》中,王维先是虚构了边塞“沙平连白雪,蓬卷入黄云”荒凉的风光,然后“慷慨倚长剑,高歌一送君”,朋友之间的不舍之情跃然纸上。

王维有时又以景结情,先抒情后写景。《新秦郡松树歌》里,王维在边塞难得一见松树,走过数里路才又见到,忍不住写首诗感叹一下“不见君,心相忆,此心向君,君应识”,也许感叹完了又觉唐突,于是以“为君颜色高且闲,亭亭迥出浮云间”作结,在高迥的意境中显示自己的感叹是在情理之中。《陇头吟》里,王维先是直接写出关西老将的愁,最后“苏武才为典属国,节旄落尽海西头”借苏武回朝的典故和节旄落尽的意境,进一步强化了对关西老将的深切同情。

王维更喜欢情景交融,把情感和景象有机融合。《从军行》有“笳悲马嘶乱,争渡黄河水”句,《双黄鹄歌送别》有“悲笳嘹唳垂舞衣,宾欲散兮复相依”句,《燕支行》有“汉兵大呼一当百,虏骑相看哭且愁”句,《送平澹然判官》有“黄云断春色,画角起边愁”句,《送韦评事》有“遥知汉使萧关外,愁见孤城落日边”句,《伊州歌》有“清风明月苦相思,荡子从戎十载馀”句,如此种种,皆融情于景。有了情感的渗透,边塞的意境美更能引起读者的共鸣。

当然,王维晚年的许多诗作几乎都纯是白描,不着情感,这样的境界不是一蹴而就,在他的一些边塞诗中就表现出了类似创作倾向。《陇西行》《凉州郊外游望》《使至塞上》都是这样的佳作。

陇西行

十里一走马,五里一扬鞭。

都护军书至,匈奴围酒泉。

关山正飞雪,烽火断无烟。

王维反映的是边塞战争,可他的着眼点既不在军书送出前边关如何被围,也不在军书送至后援军如何出动,更不写战争双方在战场上如何厮杀,而是仅仅撷取军使飞马告急这样一个片断、一个侧面来写。关山一带正飞雪,烽火无法冒出浓烟,都护只好派出军使送来军书。军使马不停蹄,一路扬鞭,只为及时报告军情:匈奴围酒泉。王维并不直接表露自己的情感,而是让读者在身临其境地想象中,去感受军情的危急和战事的艰难。

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中评王维的诗:一种以清远胜,如“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是也;一种以雄浑胜,如“天官动将星,汉地柳条青”是也。用现代的分法,前例是王维的田园诗,后例则恰是王维的边塞诗。而在虚实之中,在情景之内,王维更是灵活地从动静、声色、远近、明暗、点面、人物、高低、昼夜等多个具体的角度来描绘出祖国边塞的大好风光,在雄浑的意境中向世人展示出自己和同胞们博大的家国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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