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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牌室里的小江湖

棋牌室是一个时代的产物,相比武侠小说,这里的江湖或许只是身边不起眼的小打小闹、鸡毛蒜皮。也是因为这里汇聚了社会闲杂人等三教九流、还有不少流氓地痞下三滥,很多人对此地嗤之以鼻深恶痛绝,但这里呈现的却上海弄堂市井生活最真实的一面,小江湖里有大世界


我随手记录一小段棋牌室里的小故事,拼凑一篇文字和大家来唠叨唠叨。我一个人的脑袋装不下整个大上海,写得好坏对错有遗漏的也请大家多多包涵,随便看看、随便谈谈。


上世纪90年代的下岗潮让很多人丢了饭碗,顿时个没头苍蝇似的,生活没了方向,空闲下来干什么的都有。有人去做保安公司,每天做12个小时,每个月只有千把块的收入,实在嫌鄙吃力就不做了。


家里如果房间大一点的,有人想到了索性就在自己家里开个棋牌室。


约1993年,逢年过节一家人聚一起玩玩闹闹(Stuart Franklin 摄)


大部分上海人家都有一张四方八仙桌,不管真古董、假古董、老货新货,平时自家吃饭、小朋友做功课边哴老伯伯看报纸、过年过节方台面上头架圆台面,一台子小菜围坐毛10个人吃个团圆饭没有问题。除了床上马桶上,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围着这张放桌子转,利用率相当高。


娱乐活动自然也要用他,打扑克牌比较简单,一副不晓得啥辰光拆开来白相了多少辰光的扑克牌,已经捻得边角卷起来当中还有一条折弯的印子,从反面就可以判断手里拿的这张是什么牌。要搓麻将,就往台面上铺一条毯子,毯子四个角扎牢桌子的四只脚,逢年过节的时候不怕找不到牌搭子,就算平时凑不齐一桌,三个人搓“翘脚麻将”到也乐惠。


Greg Girard 摄于2001年


多用途方桌子是上海普通人家的标配,台面上铺台布,台布上有玻璃,玻璃下面压家人的照片,时间长了照片粘在上面和玻璃融为一体(来源:电影“上海假期”)


程乃珊在《搓搓小麻将》一文中,这样写到:

上海麻将的特点是讲究做花,什么“喜相逢”、“大三元”、“一般高”、“全风向”、“一条龙”、“十三百搭”,再加上小点心吃吃,香茗品品、闲话聊聊……


上世纪80年代,在我们家里我婆婆每个礼拜都要搓上两个半天的麻将,她的麻将搭子一位是著名电影明星夏梦的母亲葛露西……


她们每次来都会轮流带各种点心,有生煎包、也有西式的栗子蛋糕,还有各种新上市的糖果零食。反正来之前先电话通气,以便带的零食不重复。我婆婆做东,每次都负责如红枣白木耳、赤豆羹或汤圆小馄饨之类。麻将桌上有一条不成文的默契,但凡上次牌局赢的一方,必定多带一点点心之类,大家图个欢喜,而每次赢的一方就负责给保姆一点小费……


夏梦的母亲葛露西


有些家里住在前楼,面积算是比较大的,原本就能凑合摆2张四方八仙桌,家具什么的再挪一挪,挤一挤也能再加一张桌子,做起小型棋牌室。


九十年代中期上海大部分是以家庭棋牌室为主,一般不会超过三张桌子。还有一部分是有些单位为了解决无业人员的再就业,会分配给两个下岗职工一间门面,通过房管局把门面划归名下,让他们做生意自寻出路。还有无业人员把棋牌室开在仓库,规模较大的会在10个桌子以上。


后来做家庭棋牌室的人家越来越多,居住条件狭窄的年代,一群人围一起搓麻将烟雾腾腾噪音响这就难免扰到街坊四邻,若交涉无果,报派出所过来“冲台子”,香烟灭脱,毯子四只角一拎,所有工具通通没收。


五金店后面,台面上铺一块毯子开筑方城(来源:电影“横竖横”)



我有个朋友杨先生从小就是在牌桌边上长大的。


都说小孩子手气好,一帮子阿姨妈妈搓牌的时候就把他抱在怀里帮忙摸牌,当时年幼的杨先生手气也确实旺,摸到必是好牌。伊人生最早认识的三个汉字就是“萬”、“中”、“發”,人在最懵懂的年纪却和麻将牌最亲。


以后长大读书的时候,只要不上学,杨先生一早就在弄堂口跟邻居小伙伴打大怪路子、40分、80分,凑齐5个人也下四国大战。周末更是泡在棋牌室、游戏机房,后来流行起来电脑房、桌球房,上网普及后电脑房演变成网吧,杨先生对此类场所熟门熟路,经常流连忘返。


由陆战棋衍生而来的“四国大战”至今还是很多人的最爱(“段段”摄


杨先生最爱的还是搓麻将,麻将只搓“清混碰”。


所谓“清混碰”字面理解即可,就是和牌只能和“清一色”、“混一色”、“碰碰和”。也有叫“清文碰”,碰到哪个重感冒翁鼻头也被念成“青红碰”。


一般玩之前会先定一个标准,多少花算辣子,带不带黄番。几个花可以捉冲,几个花可以自摸。和牌条件比较苛刻,打起来速度也慢。摸进一张牌,手指头先捻后看,再张张台面上打出来的牌,上家下家对家的吃碰杠,再算算自己手里的,一圈牌十几二十分钟打不完常有的事。也正因如此,相互做牌的空间也大。这里面的花头精太浓,无论对此咬牙切齿恨不得报警抓赌,还是亲身经历深谙内里,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不打格楞。我不多展开了,小朋友不要学


杨先生从职校毕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工作,成天混迹在他最熟悉的地方:棋牌室


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觅得一个女朋友王小姐,同为无业游民,也就成天和杨先生混在一起。起初只是看着,做做杨先生小时候的工作:帮忙摸牌,时间长看会了,杨先生偶尔离开一会儿也可以上去顶一下子。没怎么赢过,还好也少有出冲。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了杨先生这辈子也就离不开这些“娱乐场所”了。后来自己和几个小姑娘、小姑娘又带她们的男朋友自己组局也玩起来。


自动麻将机流行起来后,台面自带植绒,洗牌不用搓、摆牌揿电钮,麻将成了纯粹的竞技博弈,少了些许情调


姑娘们坐一起玩就不像杨先生几个,她们嫌鄙“清混碰”太慢太装,自家5斤狠6斤加起来一塌刮子只有11斤还要装得像只老江湖,白相起来弗过念头没有劲,她们只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敲麻”。


“敲麻”其实就像“垃圾和”,不限花色怎么都可以和牌。玩法太简单,一直都被杨先生看不起,他觉得没有技术性。



这样说王小姐就不服帖了,说没技术含量的才是不会打的!


“敲麻”有一大好玩之处就是摸进一张可能会出冲的牌就是不打出去,这要是不同花色在“清混碰”里基本就是死路一条很难挽回局面,而“敲麻”就是可以想办法把它变成对自己有用的牌,这个叫“消化”。什么牌都有可能和,考验的是做牌技术。一帮人围着一个花色做了半半六十日打不完一圈牌,“清混碰”才是戆大麻将。


杨先生和王小姐居然因为这么点事情经常闹不愉快,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最后王小姐跟着一个玩“敲麻”的胖子跑了。


某一年的一个夏夜,杨先生和兄弟们搓牌正酣,小时候的邻家小阿弟绰号“橄榄核子”跑进来,说自己在外面骑脚踏车撞人了。杨先生白了他一眼,笑笑没有讲话,继续搓牌。“橄榄核子”见一桌子人没什么反应,自顾自跑坐一边看电视。


几圈牌打完将近晚上十二点,杨先生一群人准备出去吃夜宵。几个人沿街慢慢踱步,“橄榄核子”跟在他们后面。刚走没几步出现三个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其中一个手指“橄榄核子”对为首的一个胖子说:就是伊!就是伊刚刚撞我。


杨先生感到苗头不对,他这辈子都认识这个人。真是冤家路窄,撬脱我女朋友今朝还敢来惹我兄弟!左手做了一个手势,招呼“橄榄核子”回棋牌室把门关起来,此地我来处理。


时间不长,大约只过了5分钟不到,另外几个牌友早就跑光不见人影,杨先生右手用力按住左手肘,整个人跌跌冲冲撞进棋牌室,额骨头哴汗水汤汤渧,眉头紧紧皱起,坑纹轧得死一只大苍蝇。


硬是从咬紧的牙缝里摒出来三个字:喊差头



我再一次见到杨先生和“橄榄核子”已经是半年以后了。他讲,现在已经找到一份私企的工作,上班很辛苦,要没日没夜地加班,回家累得倒头就睡,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去棋牌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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