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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抗联条件艰苦,救伤员多用土办法、偏方子,建国后惹医生感慨

作战必定会有牺牲、有负伤。但处在东北抗战那种既无后方支持,又无根据地依靠的作战环境,加上高寒的气候,负伤对一个人的折磨是难以想象的。日本关东军对医药和器械等重要物资实行严格的封锁和配售制度。在东北,中国人会因为吃大米被以'经济罪'之名砍头,偷运医药更是'罪上加罪'。这样使抗联对于伤病员的医疗产生了极大的困难,抗联第二军政委魏拯民身患严重的心脏病,却既无药可医,又无粮饱腹。

缺医少药真是那时候每名抗联战士内心中最不能触碰的伤疤。

有时为了搞到药品,只能从敌人手里夺。每逢打下大一点的城镇、据点,或者打伏击时,除了枪弹、粮食、服装,药品和医疗器械也是每名战士搜寻的目标。抗联当时治枪伤的药物主要是消炎药'雷峰奴儿'和外用消毒杀菌的'高锰酸钾'等,实际上更多的时候是找不到这些宝贝的。1932年周保中在战斗中负伤,一颗子弹恰好嵌在腓骨和胫骨之间的骨缝里,当时没有手术条件,也去不了医院,眼看伤口感染红肿起来,周保中让人把自己的伤腿绑在一条木凳上,找来一把拔马蹄钉的钳子,浇上点家酿小烧,用火燎一下,也没有麻药,先用刀割开伤口,再让人生生把那颗子弹拔了出来。那种痛楚即使过了很多年,周保中也忘不了。

1940年,第二军陈翰章在阻击鬼子讨伐队的时候,大腿被一颗细长的三八枪子弹打穿,幸亏没有伤到骨头和动脉,可是弹头火药残渣导致了贯通伤口发炎溃烂,一直无法愈合。当时也是没有麻药和消炎药,二十几岁的陈翰章咬着牙,把枪通条缠上纱布捅进伤口,脓血扑哧一下冒了出来,疼得他牙齿咬得咯咯响。稍稍缓一下,他继续往里捅,直到通条穿过整个大腿把纱布带过来,他咬着牙拽紧纱布的两头像拉锯一样来回拉扯,脓血夹着腐肉被带了出来。处理完伤口,战士们只能用一种叫老鸹眼树的树皮煮水给他消炎。

李在德也亲手用林子里的草药为伤病员治过病。那是1935年春,汤原游击总队在太平川一带和敌人打了一场遭遇战,有两名同志负了伤。伤员被转送到林中密营,密营没有医院,临时在被服厂成立了一个救护所,被服厂几名女战士就成了照顾伤病员的护士。没有药,就从山上采草药煮水洗伤口,有时也用盐水和淘米水洗伤口。后来从敌人手里缴获了一点药,或通过地下党组织买点药,只能解决一小部分问题,主要还是靠自己想办法。李在德说:'我记得常用的草药有马勃(又叫马粪包),是一种菌类,像蘑菇一样长在地上,大的有鸡蛋那么大,成熟时外形像马粪,表皮为棕黑色,里面棕褐色的粉末撒在伤口上,有消炎杀菌的作用;蒿子,可熬成膏药用;老鸹眼树的树皮,熬水洗伤口也很管用。'

李敏记得,由于常年在深山里活动,难免要受蚊虫叮、瞎蠓咬。一名女战士被叮咬后,皮肤溃疡流黄水,还引起发烧。1938年春节前后,女战士的病情更加严重了,部队就让她到通河一个叫金碧荣的堡垒户家里养病。金碧荣的母亲看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浑身上下破溃,没有好地方,很是心疼,就到山里采来一些老鸹眼树的树皮和树根,树皮用来煮水洗患处,树根用火烤,烤得吱吱冒油,把烤出的油往女战士的脸上抹。神了,时间不长,女战士的病真的好了。直到今天,在哈尔滨,老战士李敏家的院子里还有一棵她专门引种的老鸹眼树,枝繁叶茂。

周保中的日记里也记载着熬制鹿胎膏的方法,用鹿胎膏给女兵或体弱多病的战士补养。

至于在野外行军,天寒地冻,得个伤风感冒那是家常便饭,没有药,怎么办?抗联有自己的法子,用火烤,出透汗,战士们说,这种办法真可以气死'阿司匹林'了。

抗联六军三师师长王明贵在回忆录《忠骨》中记录了自己头部负伤,在密营治疗的过程。那是在黑金河的一次战斗中,一颗榴弹在王明贵身边爆炸,被抬到'医院'时,他头部血肉模糊,人已经进入昏迷状态。被服厂的裴大姐叫人取来清水,先将伤口洗干净,然后用火烧的办法给钳子消毒,一点点把伤口里的弹片夹出来,最后用盐水将伤口冲洗了,再包扎上。就连王明贵自己也没想到,最后就用这土法子竟把他的伤治好了,让这员虎将重返战场。

1937年12月10日,指挥西宝山战斗的王明贵左腿被子弹打穿,因精神高度集中,他竟没有觉察。直到战局稍稍平息下来,他才发现鲜血浸湿了棉裤,疼痛难忍。两名战士把他背进了趟子房,剪开被血浸透的棉裤一看,子弹迎面射入,卡在胫骨骨缝里,膝盖转动不得。当时战斗还在进行,也没有军医,王明贵心一横、牙一咬,要自己动手术。战士找来一把圆头虎钳子和一把剃头刀,用火燎一下权当消毒,把伤腿担在一个长条板凳上。王明贵自己亲手执刀割开伤口,血哗的一下喷出来。两名战士压住伤腿,一名力气大的战士用钳子钳住子弹头,嗨的一声拔了出来。用老百姓送来的新棉花进行了简单包扎,王明贵又骑上战马继续指挥战斗。

1938年以后,王明贵率部队在大小兴安岭坚持与敌人进行艰苦卓绝的敌后游击战,破讷河、取克山,一次次给予日军沉重的打击,成为这一时期著名的抗日将领之一。不过限于当时的条件,在他的头部还留有3块当时没有取出的弹片。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一次体检中,看到X光片的医生惊诧不已,这人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呀?

抗联老战士卢连峰提起自己负伤的往事,唏嘘不已:'我受的伤是贯通伤,那子弹也邪乎,从屁股打进去,从左大腿根穿了出来。我受伤后,在绥棱的一个老太太家里,老太太给我简单包扎了一下。可出了村子,又碰到了敌人,我骑着老太太送给我的没有鞍子的瘦马跑了10多里地,屁股在马背上颠来颠去的,伤口又流出血来了。我受伤那会儿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队伍整天在密林中行军,没有药啊,只好硬挺着。等被送到后方医院,伤口都化脓了。那时有一个大夫,叫刘铁脖子,就是一个土郎中,会点祖传的治红伤的秘方。他不怕脏,先是把我的棉裤剪开,又用放了咸盐的温水把我的伤口擦洗干净,再把三八步枪的探条用火烧了,就算是消毒了,然后缠上纱布,蘸上碘酒,捅进了我的伤口,一点一点地来回抽动,把腐烂的肉都带了出来。那叫个疼啊!疼得我汗珠子都下来了。那时候后方医院没有麻药,遭老罪了。那时候有一种药叫雷峰奴儿,刘铁脖子就用这种药和香油、红花等配在一起,隔几天给我换一次药。伤渐渐好了,青草发芽的时候,我就能下地走了,现在想起来,我都念刘铁脖子的好啊!'

当时养伤的条件真是苦啊,可比起那些伤本来不太严重,但由于条件艰苦得不到治疗而致残甚至死亡的抗联战友们,卢连峰是很幸运了,能有刘铁脖子的精心治疗,还有战友们送来的棉纱、碘酒、雷峰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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