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十号私塾
大年廿八/廿九
一般到了大年廿八或者廿九,也就是除夕的前一天。镇上的家家户户都会贴对联或者洗公厅(汕尾话里的祠堂)。
贴了一年的旧对联,撕下来后要放在烧元宝蜡烛的桶里。然后才能换上新的对联。对联有分大小,一般写字的先生会在背后注明“大”字,门左为大,门右为小。在罾城,每个姓氏都有自己的专属对联。我们何氏贴的就是:庐江世泽,学海家声。这是我从小就会背的一对联。至于其他姓氏的,我们另找机会再说。
金红金红的对联贴了起来让整个房子看起来都有崭新的感觉。除了贴对联,还要贴神座,比如灶头的司命帝君,比如井头的井神老爷,还有土地爷、注生娘娘、玄天上帝、天地父母等等。我阿嫲是个吃早素的人,这些规矩是一样都不能少。
每个旧神座,在换新神座之前。都得先把插了一年的香灰和香支给清理干净,香灰留个三分之二,香支只余三支。然后换上新的神座和金花,在香炉边上系上红彩,在神座顶上贴五张“利是钱”(剪成利是封大小的对联纸)。这神座的过年新装就算是完成了。替换下来的神座联纸、两边的金花、还有香灰和香支,都得倒到烧元宝的桶里。等这一天对联贴好,才会一起用火烧掉。
至于米桶和房间里的柜子,也需要贴上一个大大的“春”字,因为汕尾话读春近似于存。寓意来年有所存,所以都会贴上这个春字。
先年我阿公还会在这一天用小炭炉和锡锅儿煮一锅儿的浆糊,供一家人贴对联。那种浆糊是乳白乳白的,带着一点浑浊,没外边买的清澈。但却有一种特别的米香。不过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阿爸阿妈都懒得折腾这玩意。
而小孩会在这一天拿出瓜子盘,装上各色的糖果零食瓜子,然后等过年的可以招待客人,不过一般都是自己先偷着把好吃的吃掉。我们家的瓜子盘一般都会备着红瓜子和黑果子,还有巧克力酥糖、椰块、椰丝、橄榄块、乌梅和话梅。这些都是童年过年最期待吃到的年味零食。
到这一天吃完晚饭,阿爸会把挂满红包和闪灯的桔子树点亮,一闪一闪的,让人觉得年就一下子就来了。阿嫲则会在吃过晚饭后,给各房子孙的床头,压一对大桔和一个利是。大桔和红包都要压在枕头下,红包一般都是阿嫲先年留下来的硬币,一分钱的,两个儿。
女人们会在这天热热闹闹地洗街。大多是晚饭过后的八点左右。由巷头的某一家发起,其他家便不约而同的跟从。让人觉得好玩的是,洗巷的脏水要快流到自己家门口了,这一家才会出来泼水洗巷,在那之前,各家各户似乎都在按兵不动,在等待着一种无形的契约与行动。
那些年,阿妈阿婶洗街的时候,我们这群小大人就会帮忙挑水递水,邻居的阿婶看到了,总会笑着来一句:后生仔,过年好娶某咯……
等洗好街,我会再喂一次鹅,鹅从赶墟抓回来的,在家住了几天。明天三十暝,就要宰鸡宰鹅团年拜祖公了。小时候心里想到这些总有些不舍,便希望它们能做只饱鬼,所以我都会冒着被骂的风险,多喂它们一次。
接着就是在满怀兴奋的等待中睡去。等待明天忙碌的三十暝。那是童年最最最期待的时刻。因为心里头知道,年这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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