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正在告别
姐姐发来消息：谌阿姨走了。
近年来，许多长辈都在告别人生，他们大多八、九十岁的高龄，离世的消息来时，也不算意外，却依然令人难过。
现在，我们熟悉的老人们离世的比在世的多了。
往事故人涌上心头，记忆深处有些片段浮出水面。
谌阿姨是我家曾经的邻居，在我的童年记忆里。
想起来了，她家的女儿王文是我童年的小伙伴，她那张憨厚的笑脸瞬间浮上心头，还有永远温和亲切的王叔叔，还有王文极其娇养的弟弟小伟。
邻居谌阿姨和王叔叔有一儿一女，谌阿姨是武汉人，性格外向，精明能干，每天大呼小叫的，是泼辣能干的人，尤其擅长烹饪，厨房里总能端出美食，整天过着热气腾腾的生活；王叔叔是典型的上海男人，温柔极了，非常肯干，是好丈夫好父亲的标准形象，永远不急不恼，凡事都亲力亲为，对妻子儿女温柔亲切，所有的家务活都会干，从来不发脾气。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他们是我家的紧邻，一号楼一楼，他家102号，我家103号。我们共用一个小空间，相当于公共客厅，所以每天都会在那里相遇，共同生活似的，各家都没有多少私密。他们家的事，我们家的事，都是我们的事。
王叔叔大学毕业，那时候做技术员，谌阿姨中专毕业，也是知识分子。所以他们家重视学习，我如果遇到学习上的难题，也可以请教王叔叔，他会非常耐心地辅导解答。
另外，因为他们一个上海人一个武汉人，都是大城市的，看起来气度很不一般，他们家常有武汉和上海的亲戚来，感觉也比一般人家富足。但他们却没有一点儿的傲气，待人平等尊重，尤其是王叔叔，极其亲切可爱。我印象里，王文那时穿的衣服相当漂亮，多是从上海或武汉买来的，很洋气。
还想起一件事，那时候我和王文约八、九岁的样子，王文的弟弟更小。有一个夏天，王叔叔带着一儿一女去河里游泳，我也跟了去，王叔叔教两个孩子游都忙不过来，当然顾不上我，我就自己在河边划水，没想到，划来划去的，扑腾会了，还学会了换气，可以浮起来。我开心得不得了，王叔叔好一通夸奖我，这成了童年一个美好的记忆。
还有一年，也是暑假，王叔叔和王文、小伟全不在家，好像是去了上海、武汉度假，家里只剩下谌阿姨，她不敢一个人睡觉。我们家就派我去给她做伴。谌阿姨在卧室的另一面放了一张小竹床，晚上，我睡在竹床上，早起再回自己家，直到他家的人回来。
想起他们的画面，是王叔叔在给小伟喂饭，谌阿姨端出美食，王文活泼又大方。还有，我弟弟那时还是婴儿，严重的营养不良已经显现，特别严重的缺钙症状，我妈没有常识又不懂营养，只说儿子不肯吃饭。谌阿姨啥也不说，做了汽水肉、鲫鱼汤、蒸鸡蛋之类的营养食品，喂到弟弟嘴里，把小碗食物喂完。说：我就不信小孩不吃，是你没做好营养给他吃。幸亏奶奶聪明，马上学会做这些营养菜，开始给弟弟补充营养。
忘了他们是什么时候搬家的，想起他们的时候，就是谌阿姨在厨房忙着，大声呼叫着儿女丈夫，王叔叔给儿子喂饭，王文笑眯眯地跑来跑去，还有他们家来来往往的亲戚们。
他们搬家之后，我们并没有来往，但每次遇到都会非常亲切。尤其是和王文，感觉就是自己的姐妹一般，不管多少年没见面，只要见到，就像昨天还在一起似的。
又想起来，2005年初秋，我因心肌炎住院，居然和谌阿姨住在同一间病房，王文来看妈妈，见到我大为吃惊，我们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了。她先坐到我的病床边，大声招呼谌阿姨，说：“妈，您别乱动，有事叫我”。然后附在我耳边轻声说：“告诉你，我妈特别重男轻女，特别不公平。”又转过头大声对谌阿姨说一句：“您小心一点，我一会儿过去。”再附在我耳边轻声说：“我对我妈特别有意见，她心里只有儿子，出力的时候才想到女儿。”那天，我们乐得不得了，说几句悄悄话，再大声说不相干的笑话，看着她们母女可爱的样子，也只觉得有趣，一点儿不难过，并不认为她们有真的矛盾。谌阿姨也特别高兴，觉得自己没大的问题，就是心脏有一点不好，血压有一点高，都不是事儿。
确实都不是事儿，住院调养之后，慢慢就平稳了，谌阿姨活到84岁。
此后，再不曾见过。
从此，再不能相见。
偶尔在路上遇到王叔叔，他总是非常亲切热情，打招呼，互相问候，也没有多的话。
后面这些年，和王文约过多次，都不曾见。好在加了微信，可以在朋友圈里见到她依旧苗条美丽的身姿。
疫情来了，大家都身不由己，顾不上许多人和事了。我们只想等疫情之后再约。
没想到，等来的是谌阿姨离世的消息。
听王文说，87岁的王叔叔不久前摔了一跤，八根肋骨骨折，脑子也有些糊涂，不大认得人了。
难过，那些久远的往事忽然回来了，童年，是我早已遗忘的，也一同回来.....
人生到了告别的时候，一个一个的故人、往事......
那么，谌阿姨，请一路好走，向光明的地方去。
（2022年3月27日文，写于谌阿姨的头七）
美丽的谌阿姨
谌阿姨和王叔叔
最后的合影（84岁的谌阿姨依然美丽）
越来越美的王文
蒋勋曾说：“死亡，是人生最重要的功课。”
当一个人明白死亡是一件随时降临的事，他就收起了自己的狂妄。
当一个人明白死亡是一件必定降临的事，他就收起了自己的散漫。
希腊人说：向死而生。
唯有知道生命无常，方能不负此生。
人生会遇到约2920万人，
两个人相爱的概率是0.000049。
既然老天让彼此相遇，
就是很难得的缘分。
珍惜是唯一正确的回应。
--海蓝博士
ᵀʰᵉ ᵒˡᵈ ᵐᵃⁿ ˢᵃⁱᵈ: ⁱᵗ ⁱˢ ᵃ ᵇˡᵉˢˢⁱⁿᵍ ᵗᵒ ᵐᵉᵉᵗ / ⁿᵒᵗ ᵗᵒ ᵐᵉᵉᵗ.
老人说：遇见是福/不遇见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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