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指的后花园翻页了
卷子
万里之外,喀什东城,多来特巴格路6号,两栋浅土色楼群围住的院子,那便是我们临时的家园。小伙伴们吃住行都在这个院子里,班车往返单位,两点一线,除了工作,我们绝大部分时间都泡在这个院子的角角落落。
别人泡吧,我们泡月。
大院分两部分,前半部分是办公区和宿舍区,后半部分即后花园。
说是花园,抬举它了。
其实这是一个荒废的园子,长满了野花野草,和一些比我们院子年龄更长的树。我们在没有沙尘暴的黄昏里,会沿着墙根的小路散步。转一圈刚好一里地。
最热闹的时候,里面跑着兔子、羊和狗,兔子偷瓜,狗咬兔子,人吃羊……这里面衍生过一些故事,有悬疑,有武打,有言情……当然狗狗兔兔们终究没有PK掉人的主角位置。
现在园子还在,故事的主配角们都散了。
春天时,柳和杨一夜之间冒出新芽,然后快速由浅绿到深绿,不由分说就把浓厚的春意塞进了我们怀里。仿佛昨天还是一片荒疏,眨眼间便是满目葱茏。
一些劳动积极分子,纷纷买种、刨土、施肥、浇水,忙得不亦乐乎。既排遣寂寞时光,又寻摸儿时记忆,还可以制造吃瓜的话题,刷刷存在感。
我生性懒惰,不爱劳动,只做了这场瓜事的旁观者。但我喜走,——我不是这个园子里转圈最多的一个,但我可能是走得最快的那一个(更快的人去跑步机了,不屑于这个园子)。去年走得多且快的还有冯帅哥和伍大姐。今年他们已期满返深,我也学会了在跑步机上走路,很少进园子了。
暑假时,来探亲的孩子们欢天喜地和兔子、小狗、羊群追逐,与花和草们亲昵。这个园子已和他们遥远爹妈捆绑在一起,成了他们狭窄记忆中很宽广的一部分。
因为孩子普遍年龄小,园子里还建了个滑滑梯。但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尘土高筑。
秋天,园子很快萧索,但干净通透,沙尘减少,蚊虫减少,更利于走路一族来此消磨。
最美的还是冬天,一场大雪,把这个园子瞬间升格为童话王国,以及那些蛰伏的摄影师们的天堂。
今年下种的时间又到了,张老汉关心种瓜问题,请示是否可以耕种。答曰今年统一安排。然后推土机和挖掘机就进来了。我们的后花园传来轰隆隆的机器声。
这个周日,前指召集所有人在后院集中:种树!
许久没进园子,看见熟悉的杂草杂花杂树突然全没了踪影,刹那之间还有恍惚和伤感,毕竟朝夕相处了那么久,勾肩搭背了那么多次,并且跟着白兔黑兔们窜过草丛子,跟着羊群沐浴过晨光,尤其是跟着黑龙和也行,腻歪过很多个黄昏。
种树其实是请了专业人员来的,我们只是进去摆个样子。填土也很有讲究:一层固根粉、一层沙、一层土、一层肥,最后还有渗水沟。任何事都有专业,我们胡乱铲进的土或许还要别人费二茬事去加工。
但,这毕竟是我们的园子,我们拿起锹,便是对家园的热爱。每一个点滴的修改与布置,都是主人的心情。
大家干劲很足,以狂欢的方式迎接了果树们的迁徙。如果说雪山、冰川、沙漠、老城、维吾尔风情都是喀什的标配,那瓜果也是这个丝路明珠上不可或缺的美角。
参加种树活动的绝大多数是第九批干部,他们刚到没多久,所以不会有我们的伤感,更多的是热闹与欢欣。他们将看着果树在这里安家,然后看到秋天结果,并喜滋滋地去采摘品尝。他们会见证果园诞生的全过程,从而深刻地爱上它。
而我们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喀什时光倒计时,这些果子将与我们无关。
一起厮磨、彼此陪伴,才会催生感情。下次我们若有机会再来,对这个高大上的果园或许会有陌生感,感觉上会以为那是别人家的孩子。
所谓手拉手,首先是在一起。
新栽种的果树分割成几个片区:苹果园、葡萄园、香梨园、桃园、杏园。光说着这些名字,就很让人涎水狂泻;漫步其中,更会有果香与花香来争抢视觉和嗅觉。
突然有点不舍。
园子要翻页了,我们也快翻篇了。
等明年,果子成熟,我会在深圳的家里,怀念这个园子里的一切,就像怀念多拉特巴格路上的晨光与夕阳。
——草于2017、4、23种树后的夜
去年春天园子里的瓜地。
那时,白兔、黑兔和灰兔还很小。不过草地很多,参观者也多。它们在后花园幸福地生长。
夏天,它们成了瓜地的偷猎者。瓜比草甜,它们是聪明的兔子。
草幽深起来,林子也茂密起来。
叫不出名字的野花、野草在园子里野蛮生长。
那时黑龙很魁梧。
也行很调皮。
它们相亲相爱。
快秋天时,一群羊进驻了。
它们在晨光里用萌翻人的眼神,挑逗了我们,但又不让我们靠近。
一片金黄里,草和树消瘦了。
然后下霜了,银白色的小草佝腰偻驼背,一夜苍老。
冬天来了,一场雪,让秋之殇调频成了冬之歌。
今年四月,推土机入园。
朋友笑曰:这不是植树,是搬家。
她们才是干活的人。不过在我们凹造型的时候,她们当了一会儿观众。穿裙子干活,是她们的特色之一。
这是第二天早晨去园子里补拍的。这是进门右手方向,地已全部平整出来。
这是进门左手方向。据说果园中间会留一小块菜地,那还会有人带兔子和羊进来吗?
左手靠围墙的一块地。
对面五楼有一扇窗是临时属于我的,站在窗口刚好看见这块地。我走的时候,果树至少都生根了吧,绿着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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